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生病
距江月明的舞台剧公演的时间越来越近，每次看到桌子上的台历，江月明都觉得有一双无形的手紧紧扼住了自己的喉咙，每一口呼吸都极为艰难。他知道自己是真的紧张了，舞台剧和电影电视剧都不一样，没有喊卡重来的机会，一旦舞台上出现了失误，再精湛的排练都毫无意义。
今天是最后一场排练了，他喝了好几杯咖啡，最后发现一点作用都没有，他还是莫名地紧张，怕出错，怕拖累整个剧组，怕自己的一个失误断送了别人精心准备多年一展神采的机会，到现在他有点退缩了，当时接到导演邀请的雀跃，此时却成了五指山，他没有翻天覆地的本领，也没有途径的唐僧解救他，他只能靠着自己的双手，一点一点把身上的万钧巨石慢慢地敲碎，往前能挪动一点是一点。
化妆间里只有他一个人，耀眼的镜灯让他脸上的细微表情都没能逃脱，赤|裸|裸地呈现在自己面前。
最后他拿出烟，侧头叼在嘴里，兜里有打火机，但是他没有点着，就那样放在嘴里叼着。他没有烟瘾，大多数的时候几乎没有人看到过江月明吸烟，所以很多人都以为江月明是不会抽烟的。
他舌头一卷，烟被折了几段，褐色的烟丝从白白的烟纸中侧漏出来，他的味觉此时仿佛失了灵，除了机械的咀嚼他连那点尼古丁的味道都没体会到。
“明哥，开始了。”小助理推开门提醒了他一声。
江月明点了点头，抽出了桌子上的纸巾，裹住嘴里的烟丝，随手仍在了垃圾桶里，长长吸了一口气，消失在狭长的入场同道里。
小助理收拾江月明的随身东西的时候，不经意地瞥见垃圾桶里的一堆碎烟丝咦了一声......
一直到晚上九点多江月明的排练才结束，明天就是正式的演出了，海报早已经贴出去了，硕大的海报上江月明站在了中间，海报做的是对称效果。他脸上带着小丑面具，手里拿着一顶小丑帽子，身后站着的是穿着破洞牛仔裤拿着一把吉他，嘴里叼着烟，头发蓬乱的一个少年。
“别太紧，松点，别怕出错，剧本不是死的，舞台也不是刑场，判不了谁的生死大权。舞台就是出错的地方。”辛集拍了拍江月明的肩膀，作为一个导演，他对所有演员的状态都了如指掌。就像上学的时候的监考老师一样，学生在下面的所有小动作，所有举动，都一目了然。
他一直没有说，就是在等江月明自己调节，显然江月明失败了，他自然是知道江月明把这个舞台剧看的多重要。倒不是江月明指着这个舞台剧多大红大紫，江月明已经够火了，他不需要用这个舞台剧带什么流量和关注度。而是江月明这个人自身很认真，对什么都认真，他想做一件事就要做到几近完美，不留遗憾。这也是他为什么选江月明来演的原因，他不想让这让一个认真努力敬业的演员错过一个这么好的机会。
“嗯，我会调整过来，辛导，争取明天......”江月明说到这戛然而止，因为辛集正半笑不笑地看着他，他有些不好意思，刚辛集说的那些话算是白说了
“没事，就是你直接砸到舞台上还有下一场呢，怕什么？”辛集拍了拍江月明的肩膀。
这下江月明笑了出来，“您这么说，我更紧张了。”
辛集啧了一声，点了点自己的胸口，背着手走了。
可能是今天的咖啡喝了太多，江月明反倒是有些睡不着了，他拿起手机把手机上的所有APP都点了一遍，就是进去了就立即出来的那种，他都不知道自己看些什么。最后他又点开了谢云开的对话框，他输入了几个字又删除了，他看了看窗外把手机放在了一边，这个时间谢云开在拍外景。
谢云开第四次从水里钻出来，为了调查浮尸案，他亲自潜下水底多次，为了找到关键的证据。本来可以用专业的潜水员替代的，但是谢云开还是想自己试试，因为拍戏选择的河并不深，不到两米。
张导也知道谢云开不用替身自己一镜到底是最好的，无论是后期还是观感来看都来得好得多。“还能撑吗？”
“没事，我再缓一会，争取一遍过。”谢云开喝了一口热水，笑着摆了个OK的手势。
当场记打板的那一刹那，谢云开吸了一口气，潜入水底。他不断摆动双腿，水底是固定的道具尸体，他打了一个转，翻动着尸体，口里吐出了一串起泡，他在心里和自己说再坚持十秒，就十秒就好。他从尸体的手里拽出来一块碎布来，嘴角微提，眼睛也闪过一抹精光。
他向上蹬水，从水里窜了出来，导演也刚好喊卡......
回到酒店谢云开看了看备注，发现明天是江月明的公演第一天，下午三点半。他拿起手机给导演打了一个电话，特意用沙哑的嗓子请假。
张导真以为今天的拍摄谢云开受了凉，所以对谢云开的请假也没说什么一口答应了。
谢云开又给李姐打了电话让她定几个小时后的机票，顺便弄一份医院的检查报告。虽然是一个假的借口，但是该有的形式还是要有。一切妥当，凌晨两点的闹铃一响，他推开门背上书包，带了一顶渔夫帽和口罩就去了机场。
值机的时候碰到了几个粉丝，一眼就认出来了他，但都远远地看着，眼睛里都是激动。谢云开摘下口罩，比了一个嘘，笑了笑，还说了句“保密哦，我逃跑出来的。”
粉丝抱在一起，拼命地点了点头，表示绝对不会透露一点他的行踪，而且都自觉地把刚才偷拍的照片给删除了。
到达之后，谢云开没有去江月明那里，而是回到了自己家里，他不敢叨扰江月明，因为从江月明不挑逗条款开始的时候他就感受到了江月明的紧张，或者说是不安。
休息了一个上午，谢云开为了不引起注意，特意等观众席的灯灭了才进去的，他选了中间的座位。
舞台灯打起的时候，江月明出场的那一刹那他就知道，江月明走错了门，他紧张了。谢云开之所以知道是因为江月明和他说过很多次。他啧了一下，放在兜里的手也跟着紧了紧。
这一幕是江月明奔波在各个酒吧里，弹着吉他，他的表情随着每一首歌变化着，或是紧锁眉头，或是会心一笑，骨子里写着两个字，逐流。好似一叶扁舟，随处漂浮，又似无根的浮萍，无处可依。
场景转化，他坐在镜子前，戴上小丑的面具，夸张地无声对自己笑了笑，他安慰着小演员，讲述着自己的别人的故事给小女孩听，最后一幕又是他和小女孩的两幕剧。
小女孩问：“小丑为什么总是笑着的？”
江月明蹲下摸了摸她的头，给了她一成不变的答案：“因为啊，小丑要把快乐带给别人啊。”
小女孩摇了摇头，“不对，你看你明明是在哭。”小女孩说完也不等江月明的回应，转身跟着妈妈走出了剧场。
江月明又回到镜子旁边，他歪着头看了看，“可是我明明在笑啊，你看。”他说完伸出两个手把画的十分夸张的上扬的嘴角又往上提了提。“嘴角天生就是被割成这样，哪里还有哭的权利呢？”
说完转身，全场灭灯后，灯束再次亮起，聚焦在刚才江月明趴过的桌子上，干涸的水迹，一片又一片......
最后全体演员谢幕，演出结束，全场观众起立，雷鸣般地掌声，久久不息......
谢云开怕等会儿被发现，早早地离了场，就在他立场的那一刹那，江月明似有所感，人影憧憧，他却一眼看到了谢云开的身影。从前他以为只有电影里才会用这种手法表现无形的羁绊。此刻，他才知道，你若爱一个人，就总能在茫茫人海里一眼看到他。那个人就是最与众不同的那个。
谢云开背影匆匆，江月明知道他怕等会儿散场的时候被认出来。若是平时，谢云开完全不必如此，好朋友之间的捧场，没什么。但是现在不行，谢云开那边已经进组拍戏了，而且拍摄很紧凑，好朋友是不会这么赶着要来看第一场的。
谎言说多了就会变成现实，谢云开回去的时候高烧了，直接晕倒在了门口。幸亏这次拍戏的时候李姐给安排了一个助理，及时发现了昏倒的谢云开把人送去了医院。这件事直接惊动了组里上上下下。
谢云开从来都不知道晕倒是什么概念，他身体一直很好，感冒都少有，更别提难度稍稍有点高的晕倒了。他当时就眼前一黑，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什么都不知道，就那么没了意识。
他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有江月明，坐在床边的江月明，低头看着他的江月明，变戏法似的，一个变两个，两个变四个......春天种下一个江月明，秋天收获一堆江月明，一个陪他聊天，一个陪他吃饭，而且还出现了很多不可描述的场景画面......
谢云开艰难地睁开了眼，屋子里一片漆黑，他自嘲地笑了笑，江月明怎么可能来，怎么可能知道他生病了，这个时候，江月明应该是在庆功宴上吧，毕竟今天的演出开门红，没出什么大失误。
他环视了一圈，心存侥幸似的，看了又看，还是没人。他叹了口气，心里还是有些失落，空荡荡的，挂着凉风，呼呼的。就在他准备闭眼睡觉的时候，病房的门推开了。带着一身热气的江月明就这么斗转星移似的出现了。
“哥哥！”谢云开哑着嗓子喊了一声，跟个小猫似的，完全是软嫩嫩的声音。
江月明没有说话，走到床边把手里的粥放在了一旁，拉过凳子，坐在床边，摇起谢云开的床。吹了吹冒着热气的粥，用唇试了试温度，才盛出一勺味道谢云开的嘴边。
谢云开靠着床头，默契地张开了嘴，吃完了一碗粥。
江月明才准备和他说话，还没等江月明开口，谢云开就憋不住了。“你怎么来了，李姐告诉你的？”
江月明撩了撩谢云开半湿的刘海，没有回答他，而是问了句，“你去看我的演出了。”不是疑问而是肯定，带着某种谢云开说不清道不明的肯定。
谢云开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