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晴(一) - 凡人凡事 - 沙隐 - 纯爱同人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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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 晴(一)

人生从来都是顺逆交错,坎起道伏。

大概天老爷是真舍不得对那些孜孜LL勤勉不辍的人过于苛刻,经历了一系列家变灾难后的边想,总算在同年七月,日子有了转机。

那是一个台风天,台风外围气压影响了整个D城地区,强势的高压带来了闷热到极点的高温,一直到午后,瓢泼大雨才飘然而至。

边想刚拉客来回跑完两趟,就见天边霹下来几道闪电,天色迅速暗了下来。

他将摩托车靠边歇了下来。烟盒里抖出一根烟,里头就剩下这骨瘦伶仃的最后一根,撑不起烟盒的原形,委委屈屈地挤在皱巴巴的角落里,猩红的火星哧一下蹿亮,他闭上眼狠啜了一口,

呛鼻的火辣瞬间钻进肺里走了一趟来回。

曾经学着抽烟只是为了耍酷的少年,在生活担子的巨压之下,如今也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借由吐云吐雾来纾解压力。

连轱辘转的日复一日中,时间走得尤其飞快,这会儿难得偷得半刻清闲,边想长腿一伸,姿态狂放地拄着了马路牙子边边,轰隆隆的雷声犹如群马呼啸自天边滚来,他手臂高举过顶,惬意地抻了个长长的懒腰,扯得浑身上上下下每一寸的筋骨都舒爽顺畅了,才意犹未尽地趴在车头上,看着熙攘往来的街景。

大气沉闷着乌压压的一片,他似是对即将到来的大雨毫无所觉,压低了腰身地伏在车头,深刻眉骨下的一双邃目似阖非阖,神色散漫,鼻息间烟雾在空中打着卷儿,又迅速悠扬着飘散开去,周遭行人车骑的来去急遽,他却仿佛有着一番另辟蹊跷的悠哉。

天幕发沉,路边行人似乎赶着乌云在跑,行色匆匆,一辆红色BMW从后头飞驰上来,右转向灯NNN地闪,“吱”地在前边不远处靠边停下,随后双闪灯忽闪忽闪地亮起。女人一边讲着电话一边从驾驶座钻了出来,灰扑扑沥青路面被精致的细跟高跟鞋与轻飘飘的雪纺花裙描出了罕见的妍丽色调。

女人好像在电话里跟人起了争执,一下拉开后车门将手机扔进去,车门重新关上的时候,发出了令人侧目的声响,接着便踩着高跟鞋从后车厢搬出了千斤顶,尖尖的细跟到底勉强了些,千斤顶落地那瞬间,边想分明还看到她足下轻轻一崴。

后车厢还开着,女人埋头扒拉,不多一会儿,又滚下一个备用轮胎。

雨前的午后,女人费劲地将千斤顶推进车底,烫卷的长发被汗水濡湿了贴在白皙的颈间,凌乱得一塌糊涂,造型早就不复存在,她用手背抹了一把汗水,又埋头苦干。

边想支着下巴,看着女人手脚笨拙地换备胎。

随车工具箱里各种大大小小的扳手起子钳子散落了一地,高跟鞋细跟突然踩在了个什么上,女人整个身子一歪,慌忙之下扶住了车尾才堪堪稳住身形。

她像是受了挫,撑着车子呆呆地站了好一会儿,就在边想以为她要放弃时,又见她猛地一个起身,徒手将一头长长的卷发挽成凌乱的发髻,紧接着踢开高跟鞋把鞋子甩到一边,拎起裙摆在身侧拧成了个结,就这么赤足乱发衣着狼狈地继续挣扎在一堆工具中。

淅淅沥沥的雨连点成线,坠着喧嚣跳燥的浮尘砸到地上,迅速在凹地集结成流,再汇集为汩汩水洼,边想摁灭了烟头,推着摩托车上了人行道,沿街一整排铺面搭起的雨蓬下,三分钟不到便挤满了避雨的路人。

避雨闲暇之余,边想不可避免地将注意力投射到这个雨中磕绊着忙碌的女人身上。

大雨滂沱,女人被浇得一个激灵,头发汲满了水贴在脸上,残了妆花了眼,她整个人显得木木的,像是对这突如其来的雨反应不过来。大大小小的汽车打着最高一档的雨刷疾驰驶过,半人高的脏水浇在了女人脚下。就在这一短短的瞬间,一股颓然从女人身上油然而生,透过她麻木的神情,似乎能看到她那糟糕透顶的多舛与坎坷。

或许是赴钟赴点急去机场赶航班。

又或许是家中突发了急病患。

……

女人像是跟轮胎杠上了一般,将湿漉漉的头发狠狠往后甩,又继续埋下、身去,盆泼的大雨下也没阻止她的折腾,雪纺布料不经淋,紧贴着躯体裹成了另一张“皮”,用“湿透”一词已经远不足以形容她周身的狼狈,车尾双闪灯忽闪忽闪的红光映在她身上,犹如鲜红的血液泼了一身。

雨篷下避雨的路人们纷纷诧异于女人的一举一动,边想站在人群中,听着他们对她的品头论足。

生活就是如此,不管你多光鲜,也总有身不由己的惆怅。

诸生百态,各有际遇。

突然,女人半转过身,露出了整张脸――

边想一愣:竟是个熟面孔,正是不久前他们在D中后门帮着解围的那个女人。

……

雨势渐收,云层一过,天幕显晴,看来这个台风又是雷声大雨点小的货,用它最薄弱的外围结界轻轻一擦,只给这个南方小城带来了为时一个多小时的降水。

边想拆完螺丝,轮胎卡在轮毂上拿不下来,他蹲着前前后后看了一会,突然抬脚就往车胎边缘踹了几脚,方伊芯吓了一跳,拢着散开的发髻在后面伸长了脖子看。

都是第一次上手实操换胎,但是男孩子天生对机械操作敏感,埋头左看看右瞧瞧,又上手比划着试了试,很快就搞清楚了上下原理。

方伊芯站在边想身后,看着边想卡着位子将备胎装好,用扳手拧紧螺丝。

“这次又麻烦你了。”她认出了边想,连续两次被同个人施以援手,她对这个眉目俊朗的少年印象颇深。

“我也只是见过人换过。”边想把扳手往工具箱一扔,起身拍掉手上的灰,“雨那么大,就是再赶时间也该缓缓,这不是省力许多么?”

刚才要不是他上前把她拉到雨篷下避雨,指不定她先得倒下。

女人面上微郝,似乎也对刚才的意气之举,恰逢电话响起,她走到旁边接电话。

边想把散落一地的扳手起子钳子一股脑儿丢回工具箱去,把换下来的轮胎一起给搬上车后箱去。

雨云收净,天色复明,晴色与天光交接的西面,从边线上绽出金色的线条,将少年人敛去锋芒的英俊侧面染出三分神采。光阴沉淀了浮躁,在外跑久了,见识到太多人伦与无常,倒将他性子里的跳脱清涤一新,渐渐收为三分沉稳,连同余下的四分刚毅,遥观而看,竟隐约能看到边振华风光时期很能唬人的气度凛然的影子。

他收拾完东西盖上车后盖,一番搬来撬去的无端惹了污迹一身,方伊芯从后车厢里给他拿的矿泉水被他用来草草冲了手,剩下的油污还得靠回家洗澡才能除净。

这时方伊芯接完电话攥着手机朝他走来,行色匆匆中三分焦虑五分忧心,剩下的二分全给了无措,她像是病急乱投医,说:“同学,请问你现在有时间吗?能不能麻烦你再帮个忙?”

于是边班长顶着一身乌七八糟的油污,从市区跑到市郊,沿着工业区的几家工厂前前后后跑了好几遭,按照方伊芯交代的步骤,取了样品查了进度,还外加拍照取证记录进程,待得回城归家,已是满街灯火通明时分。

回家必经于家店铺,夜晚九点多,小城商业发达,就算是夜店区外,各大主要干道也是沿街店铺灯火通明。于妈妈把小矮桌和塑料椅摆到门口的人行步道上,附近店铺的邻居凑了过来,侃着天儿喝着茶,七月天的萤火夏夜中在大马路边就着身后的车水马龙纳凉,竟也坐了满满当当一大圈。

他家乐乐可乖可听话,晚上没什么事儿从不胡乱跑,不用预约也每次都能逮着人,下午跑了这么一趟,方伊芯出手阔绰地付了大笔跑腿费,边想琢磨着回家洗完澡过来拎人出去宵夜,结果大乌鲨刚熄火,于妈妈就操着一口潮普说:“锦乐载他妹去三叔那边剪头发了。”

边想:“……”

好吧,刚夸人乖呢,结果这就找不到人了。

“八点多过去的,再陪他奶奶看会儿电视聊聊天,估计九点半前能回来。”于妈妈又说。

“你家孩子可真是随了你俩夫妻,对老人家可孝顺。”

钱晓珊的妈妈在一边夸道,于妈妈明明眉角上都染上了自豪的喜色,偏生还要端着谦虚一番:“哪里,对老人家孝顺那是本份的,那孩子主意多,好的坏的都不愿意听,精力都分散到不正经的事情上头去了,你家珊珊那才叫乖!”

明明就是外人见着都会夸的好孩子,礼尚往来随便找点什么商业尬夸一下对方孩子也就算了,可于妈妈偏生还得踩着自家儿子来作衬托,边想觉得没意思,心想你嫌我可不嫌,乐乐怎么样我都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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