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终于到了出嫁之日，还没到寅时，小乞丐就被叫起来梳妆。
不敢让太多人知道此事，鲁小姐便按着自己平时的妆容发髻给小乞丐张罗着，红盖头还未盖时鲁小姐看了小乞丐一眼，噗嗤一笑，说:“看你这样，倒真像个美娇娘。”
小乞丐这才睁眼往铜镜里看，平时乱糟糟的头发梳直盘起，上头戴了一个金色凤凰的冠头，没绑上的头发全数散在背后。粉雕玉琢，施了胭脂水粉后，确实雌雄莫辨。
见小乞丐看呆了，鲁小姐拿上红纸递到小乞丐嘴旁，乖乖抿唇后，白净的唇色立刻沾染上喜庆。
“小姐，姑爷差的花轿到了。”
鲁小姐拿上红盖头给小乞丐盖上，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纸递给小乞丐，说:“我偷偷从我爹那儿拿的，要逃便逃，要留便留。谢谢你。”
小乞丐捏紧纸就被送出了闺房，丫鬟立刻上前搀扶着下阁楼，四周的鞭炮声轰隆隆的吵的不行。眉目只能看到那腿边一丁点环境，上了花轿后小乞丐才想着掀起盖头。
诶，刚那红娘是不是说新娘子自己掀盖头不吉利啊。
呸呸呸，谁他妈是新娘子。
小乞丐一把将盖头掀起，看鲁小姐递给自己的纸，打开细看，可不就是当初那卖身契？
这鲁小姐……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
小乞丐按下心里的愁绪，把卖身契往自己喜鞋里一放，听到更加大的鞭炮声后心想快到地方了，赶紧把掉地上的红盖头拿起，重新盖在头上。
“少爷，喜袍不能不穿红色。”秦烟无奈的说着。
为什么成亲就要穿红色？
秦钟心中不悦，打小自己就最不乐意见红色，又艳又俗，成亲这天还得穿。本来平时没表现得太大意见，今日不知道是不想那鲁小姐嫁过来还是如何，竟然尤其火大，就想穿着自己这身出去迎接算了。
吉时快到了，那新娘子也已经在门口候好一会儿，再不出去迎接怕不是会落人口舌。
“少爷，现在换色也来不及了，这样如何？奴婢叫张勉唤那轿夫直接将花轿抬进府，您也不必出门迎接，可喜袍还是要穿，只在拜堂时穿上片刻。”
勉强接受秦烟意见后，秦烟立刻出门唤人招呼，屋里头的秦钟也难得孩子气撇着嘴把那喜袍穿上了。
吉时早就过了，小乞丐犯困，倚着娇子睡得正香，忽然听到轮椅轱辘声吓得立刻端正直坐。
正主来了。
一只手伸进了娇子里，指尖白嫩，上面没有那些公子哥的戒指首饰什么的，干干净净的。小乞丐看得一愣，回过神那手轻轻敲了下轿门。
秦钟坐在轮椅上皱眉，心想不就是让你等了些许，还摆上脾气了，不耐烦的敲轿门时，手立刻就递了上来。秦钟微微使力，将那小姐带出花轿，这小姐手怎么这么烫，别是个什么病根子吧。
原本远城的习俗是新郎得背着新娘进门，不过这秦家少爷的腿，倒是省了这个事情，领着鲁家小姐连跨三个火盆后才进了正屋拜堂。
秦家不打算办大，由于是新搬来的，宗族家室都在皇城也赶不过来，厅堂只有几桌秦钟的所谓好友。至于高堂，估计秦老爷子也没想到鲁家竟然松口这么快，算错时间也赶不回来。
秦钟又腿瘸跪不得，只能坐在轮椅上跪拜，反观旁边鲁小姐倒像是平时跪惯了，旁边红娘喊跪就跪，喊拜就拜，一丝扭捏都没有。
这半刻的拜堂真是不伦不类。
拜堂完小乞丐就被送进喜房了，屋子里没什么人后才扯下盖头，松了一口气似的往床上一坐，立刻被硌得屁股疼，掀开被头一看，那下边密密麻麻的全是什么枣啊花生啥的。
要是能替你们少爷生个一男半女那就不是喜讯而是鬼故事了。
轻哼一声，小乞丐抓了一把花生和枣就坐在床上吃了起来。
枣还挺甜。
洞房花烛夜那群人也没过度纠缠秦钟，开着玩笑便让他自己春宵一刻值千金，千万别耽误。
秦钟笑着离开，却唤来张勉说:“看好那几个公子哥，别仗着酒醉把我种的牡丹给折了。”
“……”少爷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功夫担心花。
接受到肯定答复后，秦钟才推着轮椅往喜房走。
因为这少爷的腿疾，秦老爷子修缮府衙的时候就没让弄台阶，整个秦府几乎都没有门槛台阶什么的，连那花园里小桥都没做成拱形的，而是平铺过去，往桥墩下打桥洞避水，反而比拱形更加稳当。
熟门熟路的回了喜房，刚进门就看得那新娘子紧张的扯着红盖头，脚还在往床底下踹着什么。
秦钟关上门，手里头拿着红秤杆靠近。
小乞丐紧张的捏紧手，吃一半这秦钟就进来了，把花生壳往床底踹了，不知道秦钟有没有发现，不过自己嘴里还有一枣核没吐呢！
“……”
两人沉默很久，秦钟才开口，说:“娘子，你站着我挑不到你的盖头。”
“……”操，忘了这人是个瘸子。
小乞丐立刻转身坐在床边，看着盖头底下一根红秤杆慢慢挑起，再次接受到光亮，他还不敢睁眼。其一怕的是秦钟看不上自己要退婚，其二怕的是秦钟跟自己印象中不一样幻想破灭。
还是有人，能把红色穿得这么好看。
你以为我会这么说吗？
秦钟嘴角一抽，这他娘是什么鲁家大小姐，这不就是上次桥头那拿了银锭子跑贼拉快的那小乞丐吗？
真当自己秦钟过目不忘的本领是来假的？
这鲁老二，难怪那么爽快，打的是这幅算盘。
心里头思绪万千，可表面还是没露出分毫。果然人靠衣装，这小乞丐这幅打扮确实美艳。不过胆子倒是不小，敢替人代嫁了。
小乞丐小心翼翼的睁开眼，秦钟背着蜡烛光，眉目看不真切，不过那五官倒是一顶一的好。跟上次匆忙一瞥一样，不，上次匆忙一瞥远远不及，这眉更弯更秀，桃花眼也更夺人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