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顾水轻在医院的休息室窝了一晚上,再睁开眼时,上午十点――顺便倒了个时差。
他把昨晚乱七八糟的一堆想法归结为疲惫之下的一点插曲,一觉醒来,也就过去的差不多了――顾水斯还好好活着、并且有了寻找正常生活的意愿;秦无意醒来的机会渺茫,可有着顾家的全力看护,已经是对他将最好的可能;自己回来一趟见见亲人,也没什么损失。
――其实什么事也没发生。
这冷淡惯了的人把不想在意的事情一打包,然后集体封存,所以看上去依旧潇洒。
顾水轻和在病床边的顾水斯打了声招呼,准备回家去见见父亲,就打道回府。
另一边,从机场出来的华雍自己打了辆车灰溜溜地回家,到家才发现,家里连个鬼影都没有。
他扔下行李,在桌子上发现了他老爹留下的一张字条:我知道你从你妈那儿跑了。外地有个项目,我去考察几天,你自己在家好好的。有空去看看你姥姥姥爷。落款日期是前天。
华雍仰躺在沙发上,松了一口气。
老爹这么说,就是不在意他“离家出走”的行为了――其实也算不上。跟着老妈去参加一个什么什么研讨会,他当花瓶当了两天就受不了了,收拾好行李直接出走,在当地玩儿了一周,又一个人跑回国了――爹妈也都知道他是嫌无聊,压根儿没担心他的安危。
当然华公子的确是无聊到要死的。
此人学上的有一天没一天,觉得与其在学校里浪费人生不如出去闯荡或者跟着老爸学点经验――对此,他爹给他的评价是,下雨不爱打伞导致脑子里水越积越多,终于出问题了。却也懒得管他。
华雍家采取放养对策多年,从小到大,只要华雍不出圈儿,就想干嘛干嘛。华公子也的确争气,虽然大多时候看起来不正经,但其实是个挺靠谱的人――当然,可能这得归结于爹娘给的基因好,瞎长长就能挺像个样儿。总之,这货也没多么努力的学着学着,就考了个不错的大学,一路顺风顺水的也就过来了。
因此,母亲黎英女士语重心长地教导他,他这样的人出去容易被打,平常得收敛着点儿。
华雍深以为然,大多时候却也就当耳旁风。
他既不自命清高,也不仗势欺人,用着属于自己的那份东西,的确没什么值得非议的――若是还有人说三道四,就是对方脑残。
父母对此表示,那你就这么着吧,反正不管怎样都饿不死你。
华雍感动于自己父母的包容和理解,也惊叹这俩人真是天作之合――嗯,感谢姥姥姥爷。
第二天,遵从他爹的指示,华公子从家里拎了两盒茶叶,开车去“封平小区”看他姥姥姥爷。
“封平小区”,位于B市两区交界的一个高校教职工小区,住户最开始都是高校教师,院内日常停着一排高校班车。当然,后来政策放开,小区内的房子允许自由买卖,住户也就复杂起来。可比起普通住宅小区,还是幽静了些。
住在其中的黎静老人――华雍的姥爷,自然也就是高校教师。他这个高校教师还不一般,是一所国内数一数二院校的电子方面的有名教授――嗯...他爸当年的导师。
所以说,无巧不成书啊。
华雍翻出了停车证摆在车头,没受阻拦就进了小区,吹了声口哨,心情甚好。
封平小区建立的时候,明显没预料到私家车能这么快普及,停车位少的要命,尤其住宅楼下,平常住户停车都抢破脑袋,华雍就不准备跟着凑热闹了。
他在小区里转了会儿,终于在封平学校边儿上找到个空车位,连忙停了进去。
华雍拎着东西锁上车,听见学校里传来小孩子稚嫩的叫喊声:“哥哥!能帮忙捡下球吗?”华雍停步,往边儿上一看,一个圆滚滚的棒球正停在一边。他捡起球,递给那个趴在护栏上的小男孩,冲他笑笑,然后转身走了。
作为一个为解决高校教师住宅压力的小区,封平的配套设施可是相当齐备――幼儿园、体育馆、医院、邮局……当然少不了学校。封平学校刚刚建立的时候就在小区里,小初高都在一栋楼。后来发展壮大,中学部搬到了相隔一公里多的另一个小区去,这里就只剩了小学部。
想当年,华公子还是个小豆丁的时候,他爹妈还动过让他到这里上学的心思。可惜华雍其人最怕约束,打死也不想和姥姥姥爷住在一起,于是也就没有在这里上学。
可等他慢慢长大,小初高都在不停换地方,最终朋友几乎都慢慢断了联系之后,却又有点羡慕封平这里十二年的一起成长。但过去的事就是过去了,纠结也没用。
“姥爷?姥姥?我是小雍。”华雍走了不远的一段距离,终于到了家门口,敲了两下门就扯着嗓子喊。
“来了。不用喊那么大声。”来开门的是张惠女士――嗯..华公子的姥姥。虽说已经是个七十多岁的老太太,依然精神抖擞,做的饭还贼好吃。
“我姥爷呢?”华公子边换鞋边问。
“书房。说是要给小陈写幅字。”
小陈是谁?华雍皱了皱眉,把茶叶放进柜子里,蹬上拖鞋去了书房。
“姥爷姥爷!”华雍叫了声便推开了书房门,见老人还提着笔,就自己安静地坐在了沙发上,看着。
幼年时华雍有时会怕这个总是不怎么说话的姥爷,觉得他很严厉。慢慢他才知道,其实姥爷是个顶好脾气、极善解人意的人。华公子的种种“惊世骇俗”的行为,搁他老人家那儿,也就是一笑了之。
更加神奇的是,这国内知名的电子方面教授,居然还是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文艺老年”――华雍刚刚了解的时候也惊掉了眼镜――哦,这个形容不对,他没有眼镜。
华雍自己家里挂着的几幅字,都出自黎静老先生之手。旁人能求得他一幅字,也算是极有面子的一件事了。
等了一会儿,黎老爷子的字终于写完,冲华雍招招手:“过来看看。”华雍凑过去,是个“平”字。虽说他也评不出什么来,但也点点头赞美了几句。
“得,这就够了。也不用你假装内行地说什么,知道好就行。”黎老爷子笑两声,拍了拍华雍的肩,“听说你从你妈那儿跑了?”
华雍一脸悲愤的点点头:“是啊,您说,他们开个汉文化的研讨会,带上我一学商科的干嘛?我又听不懂,还得被人问这问那。”
黎老爷子笑:“你妈就这性子,我也不知道她想干什么。没准儿就是觉得自己儿子长得挺像样,带出去显摆显摆。”
――这事黎英女士还真干得出来。华雍撇撇嘴。
黎静又看了看字:“你一会儿一块儿吃个中午饭吧?我和你姥姥下午有个会要去参加,你也不用留,帮我把这幅字送到封平学校去,给陈校长。”
“陈校长?他们换校长了?”华雍惊讶。
黎静和封平学校一直有所联系,因为他和封平的初代校长有点私交,所以偶尔会给学校写点东西。于是,华雍经常给学校送过去,也就对学校比较熟悉。他明明记得封平的校长姓张来着。
黎老爷子点头:“是换了。小陈今年刚上任的。他父亲是你陈爷爷。”
……这缘分。华雍扶额。封平学校是附属在一个师范大学下的,历任校长都由大学指派,导致有时候一个巧合,自己姥爷和人家就能认识。
这位“陈爷爷”,当年和自己姥爷曾在一个联合工作组,关系还一直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