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华雍估计早就知道让顾水轻拿主意是不可能的，随便问了句这个人没意见之后，两个人准备去喝潮汕砂锅粥。

然后当然是长时间的等待。沉默的等待。

其实从华雍说出那句话后，顾水轻就再没有说过话。他一直十分疲惫的坐在一边，听着华雍的各种安排，默默跟着，一言不发。

华雍猜他在整理心情，把全部力气用来想对策。等他想好了，估计平静也就没有了。嗯……大概会是什么呢？绝情话的叠加攻击？

华雍很了解顾水轻――顾水轻的确是在想自己应该怎么办。

放任不管不是事，他不能允许自己不回应地情况下享受华雍的好。可是他也不能回应，因为一旦有所回应则更给了华雍希望。若是接受……别逗了。顾水轻若是能接受，当初走什么，现在纠结什么？

他不怕不爱，怕的就是真的爱了。可他顾水轻这个人，可以爱，但不可以接受别人的感情、和人在一起。

他深刻的知道自己无法允许另一个人介入自己的生活、拥有左右自己的能力，也无法接受外人不断品评自己，因为性向给他的其他部分打折扣。

如果容许他一个人默默喜欢，可能还不会有这么僵。

“有些事，我总觉得得在今天都说清楚，不然以后估计就没机会了。”华雍依旧是笑盈盈的，“估计今天再分开，不是你又出国了，就是我再次联系不到你了。有这么一次，估计章维也不会帮忙了吧？本身他就肯定站在你那一边，这次纯属意外，只要你和他一说，就没我事了。”

“所以这可能也就是最后一次了，你让我把我想说的话都说了。咱们都不用猜，不用纠结。”

顾水轻只是笑了笑没其他反应，华雍权当他默认了。

热腾腾的虾蟹粥端了上来，起盖，浓郁的米香裹着虾蟹的鲜美扑鼻，华雍先盛了半碗给顾水轻：“小心烫。”然后给自己舀了点，开始剥虾，同时讲着：“咱们主要任务是吃饭。其他的呢，你愿意听就听，不愿意听，就屏蔽掉。”

华雍早就知道不戳破还好，一戳破，只可能是现在这种情况。顾水轻不会当着面变脸色却足够示意他态度，然后之后，能见不到了，冷处理就上来了。

他还知道顾水轻并不喜欢冷处理。被逼到这一步真是别无他法了。

“首先我得解释一下义驰的事情。”

顾水轻的手抖了一下。好在木质的筷子，敲在碗上也没什么动静。

“其实我知道义驰说的你不信，但有些事情我还是得解释一遍。哈，章维也是听我说清楚了这一段才主动帮我的。我认识义驰在三年前了，不研究过程，简而言之，就是他因为我认识了有意演艺圈的人，搭上关系后又远离了我，后来借助她混的风生水起。一年前他感觉自己要出事，找人联系了我，但我没有管他。我们再未有过联系。”

“说起来这件事我也是受害者，被他这一做法害的有一段不敢交朋友，可怎么最后总是我对此有负罪感呢？”

“和你无关。义驰如何，是他本身就是那样的人，遇不遇见你都是一样的。”顾水轻加了一筷子青菜，悠悠说着。义驰他见过。可估计也只有他，才能一眼看出奇怪的地方。华雍不怨。

华雍有点苦涩的笑了：“就算这样，可你还是介意的。不怨我，你知道，但也没办法。可是，真的，有的事情我看到你，就会懂。与他无关。”

顾水轻不置可否。

华雍不受他的影响：“这件事我就说清楚了，剩下的就是咱们两个人的事了。”

顾水轻有一瞬间想要阻止，但，已经沉默到这时候了，就继续安静吧。

“我这一年来，把咱们从初见开始的事都回想了好几遍。想我为什么会喜欢你。”华雍一点也不避讳这个词，“其实我没想明白。我有过女朋友――你也知道，可别说性别，你们在性格上都没什么相似的地方。你更不像我的朋友们。他们大都十分外向，疯起来没个边。而你习惯安静。”

顾水轻听着有点麻木。其实他都不知道自己在别人眼里什么样――毕竟他自己都不清楚他该什么样。

“我很喜欢和你相处。很轻松，很舒服。有些事情我不用说的那么明白你就知道，你也不会问我不想说的事情。我想，其实喜欢也就是这么一回事，这个人优秀，这个人可以相处，这个人让你想去拥有。”华雍说这话的时候，娓娓道来，让人听的完全没脾气。

“你可能看得出来，其实我没有多么好相处，也甚少上赶着做什么事。可我真的是很希望能和你接触。你可能不知道，我在聿镇见到你的时候有多么欣喜――当然我没准伪装的很好。我其实也挺擅长伪装的。我迫切地希望认识你――当时还不知道这是因为什么。”

话及此处，华雍的声音终于颤了一下，而他也感受到了，自嘲地扯了下嘴角。“若不是卢安柯提醒我，我可能都不会往这个奇怪的方向想。你知道的，我谈过女朋友，也从没怀疑过。我承认，慌乱的时间很短暂，我马上就进入了想追人的状态。但我真的想的太简单了。我自己不纠结我喜欢上了男人的问题，却不得不正视在这个社会上它的接受度问题，我不能要求别人和我一样这么简单的去想。”

“我以前追女生的时候，习惯了喜欢就追。如果对方拒绝掉，就视情况再论。反正有追求者并不是丢人的事情――只要不在对方不愿意时穷追不舍，一般都可接受的。”

“但是我好像直接把这个想法迁移到同性上了，没有顾及对方的感受。完全不一样的事情，其实是。”

顾水轻下意识想反驳――可其实没什么可反驳的。华雍认为他走的原因好像和实际情况有差，然而事实是如果当初顾水轻不是因为自己控制不住而是明确知道了华雍对他的想法，他也会走――所以华雍说的没错，他不能承担这个后果才是一切的根本原因。

华雍陷入了回忆，沉浸在其中的他并不能很好观察到顾水轻如今的表情。否则他会看到，顾水轻颤抖的长睫上沾上了点水珠。然后一眨眼就不见了。

“这一年来，我思来想去，追逐同性应该用什么方法。要考虑的东西是很像的――一是爱，二是在一起。但对于同性来讲，在一起则更为复杂。”

顾水轻注意到，华雍没有管“爱”――华雍大概已经知道了他在想什么，知道了他逃离的原因。他闭了闭眼睛。

华雍突然笑了，笑意里带着分解脱：“但想了半天之后我发现，其实根本就没用。喜欢就追，这个命题的唯一答案就是它，说别的都毫无意义――只要不想放手，总要让对方知道你的意思。”

“我喜欢你――虽然你不愿意听到这句话，可我不说我们也做不了不同朋友了，你就听一听，当我任性一次――反正我就是个任性的人嘛。”

不，才不是呢。顾水轻失笑。华雍才不任性，他太懂得如何表达情绪，也太懂得话说到哪个程度会让人舒服、让人难受。可他的这一句话，却让顾水轻分辨不出来，他是应该舒服还是难受。

“我就按照自己的想法做了。我可能有事没事的，会给你发消息，告诉你我做了什么呀，吃了什么东西呀，有什么好玩儿的呀。也没准会说遇到了什么困难，哪个傻逼又做了什么傻逼事让我十分不爽，或者说喜欢真的很累我小小抱怨几句……你都不用理我。如果偶尔感兴趣什么的，回复一下也欢迎。不用害怕这么一个做法会给我不该有的信心――我那么了解你，分的清楚你什么意思的。”

“……当然，”华雍顿了顿才说，“如果你哪一天，觉得烦了，可以告诉我。只要你说了，我绝不再找你。死缠烂打是我最讨厌的事情，我绝对不会做的，相信我。”这话说的有点悲伤――顾水轻理智上知道自己应该直接选择这个，但，无法说出口――

他也自私。

他喜欢华雍――于是对于华雍的喜欢，他做到冷处理，已经是极限了。

能怎么办呢？

“吃饭吃饭。”华雍笑嘻嘻地把叉烧向他面前推了推，接受了顾水轻不准备给回复的事实。

没有期待，没有失望。挺好。

“我就当你默认了好不好？――然后，不要走了。我不会露面去打扰你的，线上的打扰，你要是不愿意屏蔽掉就好，费不了什么事的。躲来躲去，心累，也影响计划，对不对？”

顾水轻并没有被他说晕，却情愿顺着他的思路走下去。反正章维会回来，他一个人在D国没意思，总得留下的。华雍也不可能永远坚持下去，只要他不回应，早晚会结束。多么皆大欢喜的结局。

于是他晃神之中给了回复，“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