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不过枯芒草

“哎你听说了吗？好像有人投水自杀了！”

“真的假的？”

“真的！听说好像是一年级A班的村上樱。”

“天――”

凉子一路走回宿舍，听见的都是这样的议论声。村上樱――这个名字听起来略有些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在哪呢？

凉子摇摇头，回到了宿舍。不出意外地看见了满室的黑暗。

事件发生后，千夏就和她的父母回到了家中。听说千夏的状态非常不好，时而清醒时而恍惚。听说她父母正在为她办理转学手续，似乎准备离开这个伤心之地。听说――

然而都只不过是听说而已，凉子心想。实际上，自己已经有将近一周没和千夏联系了。

宿舍里冷冷清清的，没有一点人气。千夏的床铺此刻空空荡荡的，墙上悄咪咪贴着的海报还在――凉子隐约记得自己好像听千夏讲起过，似乎是一个叫做神谷浩史的著名声优，千夏似乎很喜欢他配的角色。此刻或许是因为主人的离开，海报的颜色都退了不少，显得有些无精打采。

凉子小心翼翼地帮千夏将窗帘拉上。可不能让这张海报被老师发现了，不然这张海报铁定活不过明天。

就以往经验而谈，被老师发现的海报只有两个下场――烧毁或是撕碎，因为学校认为这些影响学生学习效率。凡是会对学习造成影响的事务，一律杜绝。这是崇德女高默认的潜规则。

这么漂亮的海报，要是被毁的话千夏肯定很伤心。凉子心想。

或许这张海报能保存完好的话，千夏就能回来呢！

抱着这样的心思，凉子躺下，望着天花板发了会呆，渐渐地就睡着了。

与此同时，千叶市警署，神户警部面无表情地听着审讯室里女孩的嚎啕大哭声，那一声声“我不是故意的”宛若利剑直插入周围人的心脏。

女尸被发现时，神户警部第一时间就联系了警方来进行打捞工作。由于泡在水中的时间过长，面部肿胀不堪，只能通过随身的物件来判断此人的身份。

万幸的是崇德女高的学生卡是塑料卡片，看着卡片上眉目清秀的女孩子，谁也不会和眼前这个面目可憎的女尸相联系。警方又在女尸身上发现了一些小物件，经村上樱父母指认，均属于村上樱――这就意味着，这具女尸的身份已经确认了。

“神户警部。”年轻的巡查部长走过来，跟他行了个礼。

“怎么说？”

“这是井上千夏的口供。”

神户警部接过一打白纸，细细看了起来。

以下，便是井上千夏的自白：

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我只是不想被孤立――我也不想被欺负――我害怕啊！

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想想――本来崇德女高就是一个小型社会，成绩好的人的人就是特权阶级，哪怕她们真的做错了什么事也不会有人多说什么，包括老师甚至理事长。

相对而言，成绩差的学生就像是下水道里的蚂蚁，无论谁都可以去踩一脚――没有人会去劝阻，没有人会去听你的哀嚎，没有人看得见――没有人听得见――

我和村上樱？我们是在开学典礼上认识的。刚开始大家都聊得很开心，她是一个娇小，内向的女生，却奇怪的在我面前能放的开，我们聊得很开心，我知道，我是她为数不多的好友之一――我亲口听她说的。

那件事究竟是是什么时候爆发的呢？我也不太记得了。我只记得班里面的生活委和文娱委还有体育委好像和村上樱不太对盘，好几次都当着我们的面说村上樱的坏话。我竟然没生气――奇怪――我为什么不生气，只是拉着村上樱躲着她们呢？

后来――后来――有一天我值日，她们三个人拦住我――我记得她们对我说：

“喂，井上同学是吧？你确定还要继续和村上樱做朋友吗？”

“什么意思？”我问。

“没什么意思――不过这学生生涯实在太过无趣一些，为了让生活更有趣，我们总需要一些玩具是不是？你觉得――你和村上樱，谁更适合？”她们的话语中的威胁实在太过明显，我忍不住打起来哆嗦。

我当时是怎么回答的呢――啊对，我想起来了――我说的是：“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我和村上同学只是同班同学，没什么特别关系。你们要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我知道我这句话很混账，可我怕啊！我只是一个16岁的女高中生啊！我不想被欺负啊！我只是想保全我自己而已啊！

她们听到我这句话好像都愣住了，后来都不约而同地哈哈大笑起来，我不知道她们在笑什么，我只知道自己要快点跑――再快点――就不会被追上了。

后来的事情一切就都很顺理成章。她们在班里光明正大地欺负村上樱――在她课桌上乱涂乱画，故意藏起她的作业，甚至鼓动全班在她书包里扔垃圾，趁课间拉着村上樱去御手洗扇她巴掌，在她身上泼凉水，还有――还有一次，撕了她的衣服――

是的，这一些我都知道――我全都知道！每次村上樱被欺负时，都会用她那双清澈的眼睛求救似的望着我，可我不敢回应啊！要不然下一个就是我了！就是我啊！将要面领着被全班同学孤立，被欺负，孤立无援的――就是我啊！

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有错！我没有错！我――我没有错――

我眼见着村上樱眼睛里的光芒渐渐消失了――她不会反抗了――她――已经没有心了――

听说她去找过老师――有什么用呢？那些人的成绩比她好得多，她们是老师眼中的尖子生，是学校出高分考生的希望，老师不会责罚她们的――更何况――因为这一系列的事情，她的成绩已经下滑许多了――

不出我所料，老师根本没把她的话当一回事。只是把她们几个叫过去不轻不重的问了几句，接着把村上樱交到办公室大骂了一顿，说她不专心学业，还试图诬陷同学，不听她解释就给了她一个警告处分――

樱她失望了吧――应该失望了吧――

我――是我对不起她――是我――

“也是一个可怜的学生，”年轻的巡查部长叹了口气，“或许这就是村上樱自杀的原因吧――神户警部？”

“无论如何，没有人能把任何事情作为伤害另一个人的借口。”神户警部叹了口气，转身朝法医办公室走去，“不过我们无权去指责这个女生，唯一有权的人已经去世了――但也有一定的可能还活着。”

“神户警部！您的意思是――”年轻的巡查部长听到这个论断惊讶极了。

“这一切都显得太刻意了――一个因遭受校园暴力而心乱如麻甚至准备自杀的少女，身上怎么会出现这么多能彰显自身身份的装饰――更何况她的校园卡还仔仔细细地擦拭过了然后稳稳地装在衣兜里，让人感觉她不是去自杀而是去准备参加一个大型活动似的――不对，违和感太过强烈了――”

“也就是说――”

“这具尸体，要不然不是村上樱，要不然――”

“就是村上樱是被人杀死的！”神户警部的语气中透着一丝凝重。

他杀？年轻的巡查部长彻底疑惑了。但听了神户警部的分析，又觉得好像有点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