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你这不能明辨是非的瞎子!你这妄图以下欺上的不敬者!你这胆大包天的狂妄者!你这无知无识的小人!”从悬崖爬上来的人听见第三个人说的话,脸都气红了,整个人几乎仰头晕过去,忍不住大声呵斥起来。
呵斥过后,他喘了两口气,不那么像一团燃烧的火一样愤怒了,才用极其鄙视的目光注视着他们,冷笑连连还十分骄傲说:“我才是在这里接引等待你们的人!你们是神的信徒吧?我也是!我是四级信徒!比你们等级都高!你们见到我应该跪下来磕头!那是应有的礼仪!现在跪下去,我还可以原谅你们。”
“轮得到你原谅我吗?”第三人感到荒谬,不由得为对方给自己带来的困扰皱起眉头,将对方打量了一番,充满鄙夷,完全不相信对面的话,颇为嘲讽,冷笑道:“你这妄图欺骗我等的不净者!你这肮脏龌龊的不义之徒!你这可怜可恶的濒死之人!”
“不对!”年轻的信徒突然反应过来,眨巴眨巴眼睛,意识到自己找错了人,一边往后退一边看了看两边的人,倒吸一口凉气,脸色惨白,嘴唇哆嗦起来,如同一个刚刚被救起来的溺水之人,浑身上下大汗淋漓,额头上的头发都被汗水浸湿了,软绵绵贴在皮肤上,好像本来如此。
“不对!”他歇斯底里大喊起来,脸上泛着红晕,仿佛有一把刀,即将从里面把他的脸皮划破,血提前流了出来,却被皮肤困住了。
他踉踉跄跄,往后退,瞪大了眼睛:“这边才是我们的人!”
他指着浑身绿油油的那东西,对另外两个人说:“这才是接应我们的人!你们两个快过来!你们走错了!”
他的表情和声音惶恐得好像那两个人要在他面前从独木桥上跌到大海里。
第三个人愣了一下,眨巴眨巴眼睛,往白天明看了一眼,后知后觉发现白天明和他认为的大人确实有很多不同之处,倒吸了一口凉气,往后退了两步,感觉身边的人太重了,当时就把人沙包似的往地上一丢,丢在前面,自己又退了两步,脸色惨白。
“请原谅我们的无知!”年轻的信徒急急忙忙跪在地上,如同刚刚炸死了一矿洞的人一样,向从悬崖爬上来的那个人摇尾乞怜一般道歉说。
对面那个人哼了一声,把下巴扬了起来,十分骄傲得意,又用居高临下的目光看向了,还站着的第三个人,示意他现在开口道歉,并且自我介绍还来得及。
第三个人冷笑一声,突然像个气球似的炸了,充满屈辱和愤怒,还有一点微不可查的无法继续控制下去的不屑,大声喊道:“你说是就是,你有什么证据?就你那种样子,谁也不会觉得你是真的!如果你真是,你一开始为什么不出现?你在玩忽职守!你想故意害死我!我管别人怎么样呢?你和地上那个人一样贱!”
白天明有点惊讶,望着他,其他人的惊讶更胜于此,简直像是在沙漠里看见了海啸一样,用一种头一次认识他的目光看他,好像他忽然从头到脚都换了一个样子,使人完全认不出来他的身份和本来面目。
他现在已经不在乎,谁是真的,谁是假的,谁是朋友谁是敌人,他觉得自己反正都是要在今天死的,其他的也用不着管了。
他就随心所欲起来,冷笑起来:“不晓得你们一天到晚在发什么癫,信这个信那个的,信个鬼!我看你们脑子有病!信了又怎么样?是长命百岁还是富贵无忧?我看都不是!你们就是脑子被挖空了的猪猡壳!别以为自己有什么了不起!恶心透顶!恶心透顶!”
悬崖下呼啸起来,一阵狂风跳起来,把他吹得颠倒,砰的一声,撞在地上,头破血流,他并不肯就犯,因为已经抱了必死的决心,所以这点疼痛,他也还可以忍,坐在地上用充满讥讽的语气道:“所谓的神连一点形体也没有吗?所谓的神就只能用这些可笑可怜的东西,来折磨自己的信徒?来羞辱自己的敌人?那可真是废物啊!一个没用的垃圾!也敢妄图称神?我早就想说了!你们全都是贱货!”
白天明向他丢了一个保护咒,狂风呼啸着,一下子把他卷了下去,哗啦啦的石头,在一瞬间往下落去,试图把他砸死,砸成粉碎。
其他人也没能幸免,不管是地上那个女人还是站在旁边试图逃跑的年轻信徒,还是从悬崖底下上来没多久的那个绿油油的东西,全都被风刮了下去,就像是刮刀抹平奶油一样,又轻松又容易。
大约是刚才的话,实在激怒了那底下的东西,所以那东西也顾不得什么自己人不自己人的了,能带走的全都带走,能弄死的全都弄死。
只可惜,那一阵子风没吹走白天明。
悬崖下的风用了很大的力气,但白天明依然一动不动站在那里,那风忽然停了,好像突然放弃了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白天明往悬崖走了一步,身后忽然多了一条影子,他转过头去看,这回出现的不是信徒,是耶弗他。
他站在不远处,好像一根标杆,把白天明看了又看,目光十分温和复杂,勉强挂起一个微笑:“好久不见。”
他是白狼王的影子,从前是,现在也是。
“好久不见!”白天明同他打了个招呼,微笑着,好像他们只不过分别了一顿饭的时间,问:“你怎么突然出现在这儿?”
“修格斯平时很安静,今天突然冲出来,所以我过来看看,”耶弗他沉默了一会儿,笑容自然了很多,好像渐渐回到了许多年前的下午,阳光明媚的时候,他就像一条真正的影子一样,站在阴影处,和周围的黑暗并没有什么分别,安静极了,也没有烦恼,“我偶尔会照顾一下修格斯,毕竟,要吃的东西有那么多。”
白天明赞同点了点头:“那倒也是。”
耶弗他目不转睛,看着白天明,仿佛看见一面测试人心的镜子,分不清他是真是假,也不知道该不该往前走,试探着问:“你是今天回来的吗?”
白天明想了想,摇头说:“不是。”
耶弗他点了点头,几乎有些迫不及待,抱着稀薄的期望,又带点可怜巴巴,眼眶不知不觉红了,像是将要掉下泪来,声音颤抖问:“你上次和我喝的那种酒,我那里还有一些,你还要不要喝?我可以带过来给你。”
“好啊。”白天明笑了笑,对答如流。
耶弗他沉默了好一阵子,呼吸平稳了,表情十分温和,挂着如沐春风般的微笑,才问:“那你这次回来是要做什么?”
白天明指了指旁边:“我要把这底下那个东西弄死,叙旧的事情,咱们可以以后慢慢谈,你觉得呢?”
耶弗他点了点头,虽然还是依依不舍,但是,笑了笑,像是被风吹过的一束槐花,露出深以为然的表情,回答:“好啊。”
白天明从悬崖上下去。
耶稣他站在悬崖不远处直勾勾看着,直到白天明完全消失在他眼前,他狠狠打了个哆嗦,好像在噩梦中被人猛推了一把。
他有些担心自己从梦中醒来,于是左右张望,但他发现周围还是和之前一样,他不由自主松了一口气,随后又提起心来。
不知道底下情况怎么样,不知道下去究竟要做多少事,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不知道好不容易看见的人会不会又突然消失。
要不要下去呢?下去会添乱吧。那要不要走呢?怎么走得了呢?就算真的走了,心里也放不下,用不了多久,还是要回来的。
既然如此,还是就站在这儿吧。
他忽然想起很久以前的事。
那是一个下午,阳光明媚,天空万里无云,头顶上是密密麻麻的,绿油油的叶子,一层一层的树枝夹杂在里面,像是夹在蛋糕胚里的椰果。
不知藏在哪里的蝉一声一声鸣叫着,风从旁边吹过,草叶微微摇晃,树叶也跟着发出沙沙的响声,像一种慢悠悠的舒适的伴奏。
他觉得有些困,所以变回了影子,缩成一团,像一只黑色的猫,躺在阴影里,闭着眼睛,恍恍惚惚,以为自己睡过去了,实际上,是半梦半醒。
“你要走了?”白狼向白天明问。
“是啊。”白天明把手里的酒杯放在桌上,笑了笑,回答道。
“那你以后还回来吧?”白狼迫不及待又问。
“是啊。”白天明点了点头,脸上被太阳晒得发红,更显得肌肤莹白,慢悠悠回答道。
“我想把这个东西送给你,”白狼犹豫着,把一颗尖尖的牙掏出来,递给白天明,眼巴巴望着他,试探着问,“你能收一下吗?”
虽然问的是,你能不能收,但他的脸上分明写着:如果你不收,我一定会难过的,拜托了,请你收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