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股掌
顾莫怀近日十分烦躁,陆仲殊那厮,不知对村长扯的甚么谎,叫村长对他二人不存在的夫妻关系深信不疑,平日但凡得了空,必会亲自上门,对顾莫怀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你年纪轻,难免气性大些。”村长已过知天命之年,成日里不苟言笑,此时却和蔼道:“陆公子来杨楼已有数月,待你如何,村里人有目共睹,你二人之间有甚么误会,尽早说开,双双还家去罢,夫妻之间何来隔夜的仇哇。”
顾莫怀道:“村长,我与陆仲殊并非夫妻……”
“看看,看看。”村长叹道:“当局者迷啊。”
“……”顾莫怀无言,索性向他一笑,眼中不见半分笑意。
“哎,你啊,莫要钻了牛角尖。”村长知道这回又是无功而返,只得指了竹篮,道:“你右手不便,阿青特将饭菜多装了一份,记得吃。”
顾莫怀道:“劳您替我谢过阿青姐。”
“好,好。”村长起身出屋:“今日天阴,怕是要落雨,你回屋去罢。”
“无碍。”
外头不见一丝风,空气仿若凝固,沉沉压在人们头顶。
顾莫怀立在院外,直至瞧不见村长的背影,方揉着胳膊回房。
那竹篮中放着三道炒菜,并两个白生生的馍,他取来竹筷,就着碗盘吃了两口,不由皱起眉头。
三道菜或是咸了,或是淡了,口味多少有些奇怪。
阿青是村长的儿媳,蕙质兰心在村里是出了名的,怎的今日烧的菜……
顾莫怀搛了一筷子土豆丝放入口中,没嚼两下,便慌忙吐了。
――竟是夹生的。
他看着盘中色香味一样不占的菜肴,眉心渐渐蹙到了一处。
那边厢,陆仲殊正在村长家的堂屋内坐立难安,远远见了来人,忙迎出去:“村长,午膳他可用上了?”
“陆公子放宽心,我已亲自交到他手中。”
“那便好,”陆仲殊喃喃低语:“……那便好。”
屋外乌云密布,远处隐隐传来沉闷的雷鸣。
陆仲殊回过神,拱手道:“有劳村长,本…晚辈先行回去,改日再登门叨扰。”
村长连连摆手:“啊呀,不妨事,天色阴沉,陆公子不若在寒舍暂作歇息。”
“不必麻烦。”陆仲殊道:“晚辈这便告辞了。”
他方才不敢与村长同去,生怕惹恼了顾莫怀,可此时知道竹篮已被送到,便难以自禁地要去看上一眼,看看自己辛苦练习多日的成果,他可还喜欢。
正愈合的伤口发痒,他隔着衣袖摁了摁,脚下愈发急切。
菜品不佳,所幸馒头是熟的,顾莫怀撕了半个馒头吃了,将剩下的一并收到了灶台,充作明日的早饭。
碗盘洗过了,整齐码在篮中,他朝窗外看去,豆大的雨点打在屋檐上,那声响令人心烦。
他这半生,总和雨天脱不开干系。
离开王府那日便是雨天,后来寄奴降生,外头风雨大作,他在榻上痛了两天一夜,终于在一道惊雷后,听见了孩子细弱的哭声。
顾莫怀坐于桌前,恍惚又见到了那副小小的棺椁,他的孩子躺在其间,面颊犹带血色,却是再也不会哭笑了。
难怪说“虎父无犬子”,当初陆仲殊一副“安胎药”,便可将他骗得团团转,如今不过是自他手中带走他的孩子,于老王爷又有何难。
他们睦王府,当真是了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