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原是瞿唐风间阻(二)
“县主!哎呀……”
正是情到浓时,霜黎忽然闯进来,急三火四,却又见我们如此便捂着眼睛站到了外头,才道:
“庆王殿下到访,说请县主一见,现在正堂等候!”
我听这话险些梗住,又当着仲满的面,实在难堪,可这一时又无暇向他细述。
“满郎你……”
“去吧,我等你。”他的面上亦有犹疑,却也还十分体谅。
我心中愧疚又起,仿佛真的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又看了他几眼,终是出了房门。
正堂里,潭哥哥只身而来,也未安坐吃茶,背手站立,面色也不甚开朗,倒似是心事重重的。
“玉羊,我突然过来,没有不便吧?”
“没有,潭哥哥是有什么要事吗?”我思索着接了话,行动有意与之隔开一点距离。
“是楚妃的事,上月你们在御花园……”他先是直言,声音却越发虚了下去,片时才提起些精神,道:“因你不得出宫,我也不好去问你,今日偶然过府才知你回来了。”
他一番解释,却未提到底想问什么,不由我心下推敲,因而主动说起:“是我的猫伤了她,也不知她伤的如何,哥哥要怪就怪我吧。”
“不不不,并非此意。”他急起来,眼中倒有歉疚之意,“她的伤无大碍,她同我说是自己不慎才惹了猫儿,与你无关。玉羊,那天皇后险些杀了那猫,是不是吓坏了?你倒没受伤吧?”
他虽不知此事内情,却依旧不怪我,他是楚妃的夫婿,按理怎么也该说我两句,可……他是真的心系于我。
“伤的是楚妃,我又有父皇庇护,自然无恙,哥哥回府多多关顾楚妃才是。”我刻意将话音加重了些,眼睛也半垂着。
“无事便好,这些时日我很是记挂。”他丝毫未察觉我的态度,言语之间竟似忽略了楚妃,转又淡淡笑出来,“玉羊,其实我母亲很喜欢你,只是她性情好静,也不善交往。我曾说过,父皇虽宠爱你,却也不能时时护着你,但你可以去同我母亲作伴,她会关顾你的。”
我若去亲近刘美人,那楚妃还不气死?又不知要生出多少事来。这潭哥哥浑然不知内情,说出来的话虽是真心,却只令我唏嘘。
“美人待我好,我知道的。初见便赐了我许多礼物,那次在掖庭,哥哥带来的吃食也是美人给的,日后有机会必当拜见。”我不好直接拒绝,只说出了这模糊的话语。
潭哥哥满意地点点头,又略坐了片时,讲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终是洒然离去。
要顾虑的人事颇有些复杂,我就装作无知吧,他不主动提起,我也不去捅破这层窗纱。左右刘美人也说了,册立正妃由不得自己做主。
返回内院时,我本已准备好如何与仲满述说,可他却早就离开了。他丢给霜黎一句话:
“我与玉羊之事如今尚不可说,若为外人见晓,不明所以,肆意传扬,则必有损玉羊清誉。今后当慎于交往,以期来日。”
这番话自是正理,也甚慰我心,但我总觉得他并不是很开心,因问起霜黎他可曾打听潭哥哥,回答却是没有。
只能再等十天。
十天之后的旬假他自是不会来找我了,可我根本管不住自己的一双脚。束起长发,换上圆领袍,单人匹马,直向四方馆奔去。
与初来时不同,我如今已有了能证明身份的令牌,便示之与那守卫的官兵验看,果然畅行无阻。
来至日本使团下榻的分院,我最先见到的是真备和真成。因是长久未见,他们也知晓了所有的事,便不免多聊了片时。他们甚是感叹也祝愿我与仲满,但话到最后都未见仲满出现。
“他今日无事,早就出门了,难道你们恰巧错过了?”
真备一语点醒,我兴奋又着急,匆匆道别便回转了升平坊,可府上竟也未见他到来。这却叫人为难了。
白忙了一上午,倒成了一桩悬案,我不免有些失落,可还是呆不住,不过略歇了片时又出去逛了。
这漫无目的闲逛非但不能遣怀,而且更添熬煎。街上热闹,我只觉是吵闹,便索性策马出城,去了金光门外的那片竹林。
春三月,初篁含箨,碧虚亭亭,东风带暖,吹来一阵阵细细娟娟的清香。此地果是能静心的。我牵马缓行,随手摘些路边的花草拿在手中把玩,一面向竹林深处而去。
“为什么?!”
一路也未见有人,尤其这林深之处,可正是百无聊赖地走着,却猛听一声似是暴怒的大喊。我惊而抬头,左右看时倒未见异样,只一转身,见东南不远处隐隐站着两个身影。
“嗯?是情人幽会?”
我不明情况,便未曾走近,只自言自语,随意猜测着。
“仲满!你当真如此绝情?!”
才要不去管这闲事,又听那处传来一句,而这下,我可走不了了。这声音是楚妃的,而她又唤着仲满,他们如今怎还会相见呢?!
我将马儿牵远了些系在一处竹竿上,然后弯下腰,小心翼翼地凑近了过去。我不忙惊动,只沉了沉气,想听听这背后真言。此地草木茂盛,倒是适宜暗中掩藏的。
仔细看时,仲满倒与平常无异,而楚妃了披了件翠色斗衣,只挽着一个简单斜髻,一身清清素素倒与这竹林景致相融了,而恐怕也有遮蔽之意。
“你如今已是庆王侧妃,万事皆定,又何苦执着往事呢?玉羊年纪尚小,又一派天真,根本于你无碍,你伤过她一次,险些要了她的命,你究竟还想怎样?!”
仲满对楚妃的态度让我大吃一惊,就算前缘尽散,可仲满却从来不是这种冰冷的人。而他这话也不通,楚妃几时要过我的命了?不过是小满那次,也不至威胁性命啊。
“我想怎样?我就是恨她!”楚妃忽而_目切齿,花容月貌也扭曲了,“那时你也不知她是个女子,便对她百般呵护,只要是对着她,连眼睛都在发光,你可能体会到我的感受?”
仲满无言,只是面色愈加坦荡。
楚妃冷笑了几声,继续说道:“那年上元节,你用自己的帕子给她擦拭,细心宠爱的样子简直让我不敢相信你是在对待‘同窗’。后来我便开始渐渐怀疑,她那副骨骼面貌生的就不像个男子,而直到那次她来我家府上,我才最终确定。那盆水是我让下人故意浇在她身上的,如此,我才能在她换衣之时看清她到底是男是女。”
“你既早看出她是个女孩,为何不当场戳穿?非要以那般恶毒的手段去对付她?!”
“我还想再赌一次!因为我觉得她根本比不上我,她就是个野丫头,疯疯癫癫,粗鄙不堪!可我再一次赌输了,你竟然想也不想就拒绝了我,那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输给别人。”
我听到这里不禁瑟瑟发抖,明明是阳春三月,可却着实感受到一阵彻骨的寒冷。原来,都是楚妃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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