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险客栈
危险客栈
莫容和这一夜却睡得不安稳,一面担心真与那嗜血穷奇对上,硬碰硬,自己能有几分赢面?一面又担心,沈青昀会不会依旧因我而死?白天她装得镇定自若,可到了晚上…她蜷在被中,舟车劳顿,却迟迟难以入眠。
折腾了一个时辰,终于困倦占了上风。
梦中。
——“呲”!银刀再出来时,已被染得半红,血滴在内院的青砖上,融在黑夜里。兽面下,一袭黑袍,握刀的手掌又厚又大,无名指上有一颗颜色并不分明的痣。
三丈外的东厢房,垂花门大敞,一对黑白分明的眼睛圆睁着,隔着暗八仙柜门的孔隙,将掌心咬出几个小小的血牙印,极力抑制着悲鸣。
对面的西厢房、内院,乃至整个院内,被寂静黑夜笼罩,只有烛台上的几缕微弱火光闪烁。一个个人好像物件儿似的,横七竖八地被乱扔在地,动也不动。
末了,那双厚大的手打翻了烛台,院中的房屋一间接着一间被点亮,火焰爬到房梁,又借着浓雾,窜上墨色夜空。
“不要——!”她骤然惊醒,又做了一模一样的噩梦?
夜色仍然浓重,她却再没了半点困意,只想找人说说话。
又不知该与谁说。
待天光稍出,她只着浅色丝袍,外面披了一云纹帔子,走到客栈前院拴马的地方,喂起马来。勤劳的马儿早醒了,一见有人来,便抖了抖鬃毛,大大的眼睛扑闪扑闪。
喂饱了高大的枣红骏马,只见江遥所骑的齐刘海小白马被挤到了一角,与众马站成一排,身量差距明显,更显得弱小可怜又无助。莫容和凝着的面庞终于有了笑意:“好啦,这就来喂你,好不好?“
她边说边走到小白马面前,伸手抚了抚它细软的鬃毛,小白马也神气起来啦,大口大口左右咀嚼着麦秸和玉米,连莫容和也疑惑道,这么好吃吗,我都想尝尝了。
一片鱼肚白的天幕中,红红的日头冒了出来。
莫容和此前沉郁的心绪一扫而空,浑身清朗,呼吸甚觉畅快。正当她享受着难得的田园牧歌,只听身后发出些微铃铛异响,顿时全身一紧,警觉起来:“谁?!“
客栈屋檐的阴影下,出来一个小人儿,尽管有些睡眼惺忪,身上的白色棉袍却一尘不染,腰带、扣子也对得整整齐齐,绑得毫无差错。
只是……这发髻,梳歪了?
莫容和没绷住高冷形象,情不自禁地笑了出来。
小家伙瞳孔放大,像活见了鬼。哦,不,比见了鬼还讶异:“你笑什么!“
”你过来。“
“你要干什么!“
莫容和心说,干什么,难不成他以为我要吃小孩吗。
于是看着手中一把麦秸、玉米,瞎扯道:“给你吃玉米。”
小家伙定睛看了看,自己的小白马正嚼玉米呢,喊道:“马吃的东西你给我!”,想了想,更着急了:“你给我的马喂这个干嘛!”随即冲到小白马面前,想马口夺食。小白马虽然个子不高,却扬起前蹄,嘶叫一声,表示护食——甭想抢我玉米。
莫容和了然,在小家伙歪斜的发髻上捏了捏,无奈扬声道:“无毒…你这个小鬼。”
小孩脸蛋儿蒙上了一抹淡红,不服气地争辩:“谁知道。”从她手中躲开,却也不抢玉米了,迈着疾步一溜烟回到客栈内。
莫容和心说,小鬼起得倒挺早,一会儿别在马上睡着了,掉下来可危险。
红彤彤的太阳挂在了天空,照得人暖洋洋的,莫容和早已换好了衣服,众人也纷纷吃过早饭,集结在客栈前准备出发。
一路上,广袤的平原代替了交错的街巷,众人畅行无阻,直到剔透的月儿也代替了日光。终于,在一条河前下了马。这条河唤作沧水,将中原与漠北分隔。
几个孩童在河边,一遍打闹,一边唱着:
阳光暖,沧水凉
秋后过沧水,马蹄也冻僵
沧水平如镜,舀出饮佳酿
沧水平如镜,也能卷巨浪
沧水长如绸,鱼儿成群游
沧水长如绸,也把性命留
月光冷,沧水热
盛夏过沧水,马蹄要被烫
沧水声声响,渔船快快走
沧水声声响,欢歌年年唱
沧水静静流,鸟兽也哀愁
沧水静静流,回家吃芋头
这正是上至九十九,下到刚会走,但凡当地人都能来上几句的《沧水谣》。
细究其中意思,其实究不出来什么,总之沧水是对当地人来说很重要的一条河流,但若想跨过沧水,抵达异域,那可就要当心了。
中原和漠北间,向来不太平。
莫容和骑着枣红骏马,在前方也跟着哼了起来,沿着河一边走,一边找客栈。
终于找到一家可以容纳三十人的客栈,这家客栈生意惨淡,入住不足三成,玄元派的众人刚好可以在此下榻。
只是这客栈的隔音可太差了。莫容和本来就耳力很好,一进房就听见隔壁醉鬼的声音:“哎,我说刚才来了好多客人,看样子都挺有钱的,关键其中还有不少姑娘家。“
“王二,你想说什么,能不能直白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