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
终
正喝粥的孟如荷一愣，放下了碗，“刺青？“
“答应我吧，孟如荷，往后我想看着你的名字，想你。“
“你想把我的名字纹在哪里？“
江遥莫名地笑了，“你愿意？“好像孟如荷答应刺青，是对他的奖赏。
孟如荷觉得，你愿意这几个字，似乎该我问才对。
“都可以，你决定。”江遥说完这几个字，面上浅浅地红了。
“手臂上？脚腕上？”，孟如荷的眼神往上走了走，“还是…锁骨上？”
她想了想，“锁骨上，会疼一些。”
江遥点头道：“锁骨上可以，只是这样我就看不到了。能不能春天刺一个在锁骨，夏天刺一个在手臂？你离开之前，再刺一个，在这里”他低头，往心口处看了看。
孟如荷没直接答他的话，继续喝了口粥，才问道：“你愿意让我离开？”
“不愿意。”
他停留片刻，继续道：“但我想，那个世界有你的家人、朋友，你应该回去。“，他想了想，”说真的，没有什么应不应该。只是我也不想看到，强留你在这儿痛苦地活着，然后叫你恨我一辈子。何况，你又不欠我的，从来不欠我的，是我欠了你的。“
他的语调愈发低沉，到最后竟有些哭腔。十分不衬这春景。
“我们出去走走？“孟如荷拉着他，走到庭院内，伸手摸了摸梧桐的嫩芽，走出了庭院，一片嫩绿色荡漾着生机。
她突然发问道：“之前洛姬提到的金乌，关在了哪里？”
“我带你去看。”江遥已经尽可能地平静下来，可他的声音还是有点儿不对劲，湿漉漉的像是长了苔藓。
广寒教很大，两人散着步，大概走了半个时辰，才走到地宫。
江遥擡手一挥，地宫的禁制解开，一道长在地面的巨大石门向下垂落，露出了一个无底洞，孟如荷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冷气。
“我抱你下去？“
孟如荷点头，如今自己没了灵力，这里又只有一个无底洞，没有绳子或者石阶可以借力。
她紧紧抱着江遥的腰，手指扣进了他的腰封内。
双脚再踩稳地面，她发觉地面凹凸不平，有些难行。适应了黑暗的环境，借着头顶的点点光亮，往前走了几步，她听到了大鸟振翅的声音，声音很大，在这地宫内带着回音。
江遥将地宫内的几盏烛灯点亮，孟如荷才看清，周围石壁上有数尊石佛造像，眼耳口鼻清晰可见，只是有一些还是没完工的样子。
他解释道：“是前人遗留的。我原本很少来这儿，不过那段日子你了无音讯，我就想，或许等我完成这些凿了一半的造像，就能有你的消息。”
“这么说，你得到我的消息还早了些。”
江遥无奈地摇头，“若我真的把前人未完成的石佛造像一一完成，也不知道结果会不会好些。”
孟如荷没说话。
两人继续往前走，孟如荷清晰地听到了锁链的声响。
这金乌有三人多高，江遥一声哨响，锁链砸到地面。
片刻后，从黑漆漆的无底洞内，金乌呼啸而出，它的羽翼大展，有七八个人拉着手那么长。
一片漆黑的尾羽飘落在刚刚合拢的巨门上。
金乌的黑背上，两人并排而坐，风把孟如荷的长发吹乱了，下方的广寒教越来越小。
孟如荷拉着江遥的腰封，将他整个人拉得与自己更近了些。
“有个事儿，想和你说。”
江遥不知怎地，一颗心突然悬到了嗓子眼儿，“你说。”
疾风呼啸，日光强烈，孟如荷看着他的眼睛：“到我的世界。你不再是什么尊主，没有人对你顺服，没有妖魔鬼怪供你利用，自然你也不会有丝毫灵力，更没有这金乌可乘，没有金钱、没有权势，只是芸芸众生中最普通不过的一员，只有个小房子可以住。你愿意吗？”
他虽然不太清楚孟如荷为何这样问，但还是答道：“师父，之前做你的弟子时，我就回答过这个问题。我非常有幸，能成为你笔下的主角，拥有权势、地位、财富，过一些或许他人觉得遥不可及的生活。可是细细回想，觉得还是以前在玄霁峰，做你弟子的那段日子最是快乐。人这一生所求，并非是这些外物，而是与喜欢的人一起做一些有意思的事儿，也许日子平平淡淡，但岂知不是最大的顺遂。”
孟如荷又问：“可你也要知道，在我的世界，我也是个普通人，有一份普通的工作，偶尔写写小说。不是你我在玄霁峰初见那般，灵力深厚，剑术高深。每日的生活平淡到有些乏味。”说到这儿，孟如荷自己也觉得这不是一个好选择，就算普通人从一个世界骤然换到另一个世界都会不适应，何况他要从天之骄子再变回到芸芸众生。
“我明白，我去过你的世界，也知道这是一种怎样的生活。但想到能与你一起，做些或许有趣或许无趣的事情，对抗枯燥乏味的生活，我心里就满是期盼与欢愉。可我，有这个机会吗？”
“我没和你说过，我失败了吧？”孟如荷朝他眨了眨眼睛。
“你有了第二次穿越的机会，并永远留在我的世界。在那里生活，在那里变老，在那里死去。如果你愿意。”
江遥头有些发晕，他紧紧抓住金乌的背，痛得它一声长嘶。
“能和你一起，我无比愿意。“
孟如荷见他答应得痛快，道：“你还是好好想想吧。你的选择做的太快，别到时候后悔。“
“其实，我有仔细想过这件事，再问我多少次我都愿意。“
”你之前提过，娇姨需要养老送终，广寒教也不希望从此散了，想叫它们一直有地方呆，不做世人口中的孤魂野鬼。要多少年？“
“我想，大概三十年。”说完这句话，江遥又陷入了沉默。也许，他也无法想象三十年的等待是何滋味。
虽然对现实中的孟如荷不过一周多时间。
“那时，我的年纪已经很大了…”江遥不敢去看孟如荷的眼睛，他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