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失控的读书人(1)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锦琛已在衣家待了一年多，年节因不能回京还赌过气，转眼春去夏走，又是一个新的秋天</p>
衣家院里的一株丹桂开满白色小花，暗香浮动，衣向华便让锦琛去摇了树干，落下花瓣做桂花糕一旁的小小葵花田里，花也是开了又谢，葵花子全被衣向华采了下来，炒了一盘五香瓜子，众人吃得上瘾，连衣云深去书院教书时都要带上一些</p>
如今的锦琛渐渐习惯这里的生活，懂得收敛脾气，因为这里没人吃他那一套，不愿吃苦就得饿肚子，所以他也学会了不用婢女服侍也能自己洗衣烧水、劈柴挑水才有饭吃</p>
平素他除了跟着衣云深学习书本上的知识及经验，便是让衣向华领着种菜打猎编竹子摘花，剩余的时间就与衣向淳斗斗嘴，或与红杏抢抢食物</p>
他发现，现在的日子过得比在京中快活太多，也丰富太多，他几乎忘却了京中的繁华，喜欢眼前的务实而他身形变黑变高也变壮，由原本的白女敕小生养出了些威武刚毅之气</p>
若是锦晟看到了现在的他，必会欣慰自己把儿子送来的决定</p>
这一日衣云深没带他去书院，衣向华便让他换上粗布衣服，扛着铁耙来到了田里，采收这一季的红薯衣家只有这么一块旱田，距离小院约两刻钟路程，除了种些蔬菜，最多的就是红薯</p>
当衣向华和锦琛有说有笑地来到了田间时，她原想下田，却被他一把拉住，自己扛着铁耙下了田里</p>
“你说吧，怎么弄？”他横了她一眼，语气不怎么好，这丫头也不想想自己那双小手如此白女敕，还想下田，万一弄粗了怎么办？</p>
自从锦琛来了之后，粗重的工作再也没上过衣向华的身，她似乎也习惯了，便立在田埂上，笑吟吟地说道：“先翻开藤，看到土垄后对着垄的两侧挖，不要直接从根系挖下去，也不要太大力气，会挖断红薯的”</p>
锦琛依言做了，果然顺利地挖出了不少红薯，衣向华将他挖出来的红薯割掉藤蔓，拍去泥沙归置在背篓里</p>
虽是入秋了，天还是热得很，没一儿锦琛已满身大汗</p>
“喝点水吧！”衣向华拿出装水的竹筒递给锦琛，她出门前还在里头加了点糖，喝下去清冽甘美，还带着竹子的香气，锦琛一下便喝了大半筒</p>
两人才休息了这么一下，四周玩耍的孩童见到衣向华也围了过来，想来是与她相熟，吱吱喳喳的说得欢快</p>
“衣姐姐在挖红薯吗？”其中一个绑着两条小辫子的小女孩说道</p>
“衣姐姐，红薯长大了可以吃了吗？”这是其中最胖的孩子，衣向淳那体型在这孩子面前也只能算小巫见大巫</p>
“衣姐姐我们来帮忙”</p>
“我们帮你了，你就很快可以挖好！”</p>
十余个孩子你一言我一语，眼中流露着童真，让衣向华忍俊不禁也是她每回田里收获什么东西，都会做些好吃的分给邻里的孩童，如今只要看到她在田里，几个孩子就会好奇地围过来，七手八脚的帮忙，期待收获时也能跟着吃一顿</p>
衣向华做美食的好手艺，在这十里八乡也是出了名的当然，不做给他们吃，孩子们也不会因此闹脾气，也就是他们乖巧才会让衣向华益发慷慨，看到他们就想到衣向淳那个小胖墩，对食物的垂涎几乎一模一样，忍不住就会多疼爱一点</p>
“等会儿挖好，我做炸红薯给你们吃”衣向华笑道</p>
“好咧！”</p>
几名孩子高兴地又叫又跳，全窜到了田里，他们不像锦琛还有铁耙，直接徒手挖了起来，一只只像地鼠一样，挖得可快了</p>
突然间，那个绑着小辫的女孩儿面露惊恐，看向衣向华身后说道：“衣……衣姐姐，我……我哥来了”</p>
说完，她突然缩到了衣向华身后，小心翼翼地觑着由远而近走来的哥哥</p>
锦琛自然也听到了这话，擡头望去便见到一个十七、八岁的青年，穿着长衫结文士髻，长得还看得过去，只是瘦得弱不禁风的模样，眼下还挂着两个黑眼圈，不知多久没睡了</p>
锦琛知道这人是谁，却是低头继续挖红薯懒得理会，因为那家伙虽对衣向华有意，却根本比不上自己的万分之一</p>
那青年叫林来顺，是附近林家的大儿子，有秀才功名林家家主死得早，林太太膝下只有这双儿女，林来顺没有父亲教导，能靠自己考得功名，在镇上的风评自然不错</p>
林来顺暗中心悦衣向华的事，这附近的孩童们几乎都知道，所以看着他过来，每个孩子们都吃吃笑起来，偷偷地看着他与衣向华</p>
衣向华倒是坦然，扬起笑容问道：“顺哥好久不见，你怎么来了？”</p>
顺哥……锦琛随即停下了手上的工作，又望向他们两人虽说那林来顺的尊容令他放心，但这句亲热的顺哥总让他心里不太舒服</p>
光是听她的声音，林来顺的脸就微微涨红，腼腆地道：“我是来找妹妹回家的那个……前三个月我留在县学里，为了来年乡试做准备，并不在镇上，才会好久不见了”</p>
林来顺原是衣云深的学生，因为考秀才的成绩不错，便转往县学就读</p>
其实衣云深的学生里，成绩比林来顺好的大有人在，即使考上秀才也没有离开书院，毕竟衣云深的学问太难得，比起县学不知好多少</p>
只可惜林来顺即使明白这个道理，也不得不走，原因便出在他对衣向华的心意，惹得家中母亲不快但这并不能阻挡他对衣向华的念念不忘，所以今日知道妹妹跑到田间，他便找了个理由跟着出来，果然让他遇到了衣向华</p>
他来到近前，突然由袖子里拿出一把花束，那是一把盛开的茉莉，冷不丁的便塞在衣向华手里，“那个……我家的茉莉花开得好，我知道你喜欢，就……就带一些来送你”</p>
“谢谢你了，顺哥”衣向华淡淡一笑收下了</p>
香花赠美人？连美人喜欢茉莉都知道？锦琛皱起了眉，阴阳怪气地插话道：“华儿，我记得这茉莉花我们家也有啊！就栽在大门两边，开得又大又白，哪像你手上的花都快蔫了……”</p>
林来顺闻言脸更红了，支吾着说不出话</p>
衣向华则是不着痕迹地瞋了锦琛一眼，方低头拍了拍躲在自己背后的小女孩，“小娇，你哥来带你回家了，快过去吧！”</p>
被称作小娇的小女孩，很慎重地打量了自己哥哥一会儿，直到林来顺露出一记苦笑，小女孩才像松了口气，乖乖的上前去牵住哥哥的手</p>
“等会儿我让人送炸红薯给你”</p>
衣向华轻捏了一下小娇的脸，逗得小女孩咭咭笑，林来顺也跟着笑了起来</p>
气氛一片祥和，唯独田里的锦琛一脸像踩了狗屎一样这个什么顺哥的显然是来撬他墙角，而衣向华那丫头还傻乎乎的和人交好，未婚妻太好太多人觊觎，他以后真不知道还要操多少心</p>
明明才十七岁，锦琛彷佛觉得自己心态己经老了，烦忧东操心西的，就是被这丫头磨的</p>
然而大伙正乐呵，这个时候远远却传来鸭子般的尖叫，众人不明就里地望了过去，就看到一名妇人冲了过来，直接站到衣向华面前，把林来顺拉到身后</p>
“你这衣家的骚蹄子又想勾引我儿子了？我告诉你，门都没有！我家顺子可是个秀才，以后还要考状元做大官的，绝对不会和个乡下泥腿子结亲，你死了这条心吧！离我儿子远一点，别让老娘再看见你纠缠他！”</p>
衣向华难得神情淡漠，失去了她一向的温暖笑容，林来顺则是拼命地拉住他母亲</p>
“娘，你误会了，事情不是你想的这样，你别骂衣姑娘……”</p>
“老娘替你着想还错了？你别拉我！”林太太甩开了林来顺的手继续指着衣向华的鼻头骂，“就你这个小女娃还想跟老娘耍手段？勾着我家顺子让他替你说话？你以为老娘会信这一套？我告诉你，顺子是我儿子，他就算一时昏了头，也有我这老娘替他扳正回来，不会瞎了眼看上你这村姑！亏你还是举人的女儿，怎么这么不检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