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你还是不会骗人
梁家三代知识分子,梁爷爷作为村里为数不多光荣退休的老人,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连带着梁家人在村里都处处受人青睐和尊敬。
这些年我不曾知晓梁仕沅是否时常回来,与村内的人是否熟络。
但不知道他用了什么办法,总之,当我远远跟在他身后返回去看球赛时,已经有人为我在喧闹的人群中预留了个绝佳位置。
和前两次见面不同,甚至与医院的久别重逢相比,此时的梁仕沅手脚敏捷得仿佛判若两人。
汗流浃背的脸上不再是透着苍白和柔弱,许是不断地在两个球场小跑投篮,他的面色白里透红,像极了初见时清冷明俊的健康少年。
他赢了个关键的三分球,四周人群欢呼,我内心也跟着激动起来,手不自觉紧张地掰疼了两下手指。
他带着少有明媚的得意,视线若隐若现地朝着我投来,我不敢对视,只能放空视线,扭头看向别处。
如果此时我再多看他几眼,我想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这双清澈明亮的双眸。
他的眼里有已经收入囊中的成就感,还有我。
过完正式的大年和初一,我仅剩2天就需要回医院轮岗。
翌日,饭桌上。
我随意提起已经进入倒计时的假期,婶子知晓后便主动打听起前段时候同梁楠升相亲的感受:“梁家那孩子,昨天不是还和你在球场上眉来眼去的,你对他有想法吗?”
她好像对我和梁楠升的唇枪舌剑有误解,我便开口泼了婶子对这桩亲事的冷水:“没有,他年纪太小了,像个不听管教的弟弟,我可下不去手”。
“弟弟?不是说年纪相仿吗?”,婶子果然事先就没打探清楚情况,就乱点鸳鸯谱,她补充道:“我记得当时说的是同岁啊!”
联想到可能是被梁仕沅先拒了,才有后面我同他表弟相亲的事,我开始埋头吃饭,不吱声。
母亲大人见我和父亲沉默不语,便知道我对这件事兴致不高,赶忙开口圆场:“孩子婶,你不是前几天还跟我吹牛说你准备了好几个青年才俊?该不会就只有这个吧。”
“嫂子,主要是这梁家人确实不错,模样和家室也都比较好”,婶子欲言又止地瞧了我们一眼,只能讪讪地笑着同我爸妈说道:“那就趁着这两天,抓紧再见见其他人”。
刚午过三巡,为了展现自己的实力,婶子便迫不及待地给我推了个律师的微信,提出让我们赶在夜幕降临前,见上一面。
不同以往,这次我没有婉言拒绝,甚至答应得很快。
老家是个小渔村,在这座城市整条海岸线的尽头,像是个不受宠的小孩,总是被遗忘。
在我初中以前,比起市区的四通八达,灯火繁荣,我们村庄便显得落后。
孩童间玩得最多的游戏,无非就是海滩玩泥巴、爬树抓知了、弹珠、小儿图诸如此类,比起市区年纪小就各类兴趣班、户外猎奇活动的同龄人相比,玩法确实稚嫩和淳朴。
后来经济倒是起来了,交通四通八达,生活设施便利,但因地理位置的原因,依旧容易被遗忘。
婶子介绍的律师,大我5岁,也是从这个渔村出去的青年企业家。
我那向来温和内敛的父亲,当时在饭桌上听说这个男孩子的职业和成就时,也难得称赞了句“年少有为”。
截止目前为止,他鲜少夸过同行。
相亲对象约我在附近的咖啡店碰面,如果觉得还不错,可以顺道去海边走走。
傍晚七点,我换了套得体的黑色针织连衣裙,穿上了我妈送我过年的酒红色毛呢大衣,甚至还特意化了个妆,估摸着时间去赴约。
临近咖啡店门口,我隔着玻璃远远看到了已经坐在临窗位置等候的青年律师,灰色大衣之下依旧西装革履,放眼望去,确实算是这座渔村灌溉而出的得意之作。
我站在风口处,迟疑了一分钟,握住店门把手久久未动。
仿佛推开门以后,会是我的另一种人生。
回过神时,我已经坐在对方面前,佯装淑女准备同他打招呼,岂料问候的话还未来得及说出口,对方便率先一步接起了电话。
“嗯,这么突然?病房多少?我马上赶过去”,他没有避开我,在接电话时,绅士地朝我连连点头、摆手致歉。
“小姐,这是您的热拿铁”,稚嫩的女店员将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放置在我面前,看着正在通话的男方面前并未有任何的饮品,我下意识地问了店员:“我们点的?”
“门口那位先生为您点的,只点了一杯”,顺着店员的指向,我朝着有轻呼冷风声经过的门口投去了目光,没曾想视线与玻璃门外的梁仕沅撞上了。
今日他穿了件棕色毛衣,搭配着黑色的毛呢西装,纤细白皙的左手上握着刚买的热咖啡,右手捏着根烟,站在店拐角,旁落无人地抽着。
他不带神色,轻轻地看了我一眼。
我也很快从他身上收回了视线,转而认真听着面前陌生男子的解释:“抱歉,家里突发意外,我需要赶去医院,你朋友也在,我就不送你了,如果有下次,我请你”。
许是因为我面前的咖啡,又或者同样瞧见了不远处的梁仕沅,总之他匆匆忙忙地离开了,甚至都没来得及听我回话。
我短短几个月内的相亲,都不太愉快。这次又被人给鸽了。
我低头抿了几口拿铁,感受到热气从手心蔓延至全身,沉思再三,最终还是朝着那抹熟悉的身影走去。
村里的咖啡店不多,所以对于他会出现在这里,我一点也没感觉到意外。
我走到他身边时,地上已经有了零散的焦烟,不自觉地伸手掐断了他口中的还在冒气的烟头,问道:“什么时候开始抽的?”
“很早,记不清了”,他轻抬眼镜,侧过头看了我一眼,“你朋友回去了?来相亲?”
“嗯,多瞧瞧总归是好的,我可不想在大好年华独守空房,还染上烟瘾,酗酒,完事了还落得一身病,好惨!”,我故意在后面两字上加重了同情的语气,表演似的摇了摇头。
梁仕沅被我逗笑了,没了刚独自的清冷,能感受到他放松许多,知道我在内涵他,不过他倒也习惯了我这种出口不饶人的性格,“也是,想想能三年抱两的话,也不错”
此时他显然是在报复我,明知道我这个暴躁脾气,极其恐生恐育,还故意说这话膈应我。
我懒得搭理他,将身上的大衣裹紧了些,慢慢地往回走。
他在冷风中松了口气,快步跟了上来,追着我后面,轻描淡写地问了一句:“真的相上了?”
大概是优秀的人未曾谋面相识,也会互相吸引。他问这话时,我便知道他的心里也俨然由衷赞叹刚刚气质不凡的律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