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湘夜雨(四)
潇湘夜雨(四)
那五人反应过来时,门前的禁军已持刀相对,城门顷刻大闭。
裴谙棠是跟着谢临意一同学过几年过武的,如今虽不及他武艺出类拔萃,但功法与技巧还算是游刃有余。
真正切磋起来,他还能与谢临意过上几招后全身而退。
推着菜车的那几人见已经暴露,瞬间露出袖中的刀,便欲揪出曾松宜就地杀之。
褚穆阳虽说是先将曾松宜送出城,可一旦暴露,没有比即刻杀了他更好的方法。
裴谙棠见那长刀下一刻便要刺入车内的缝隙中,他即刻挥出手中的剑,刀器相击,寒芒闪耀。
那人手中的刀被击落在地,瞬间恼怒向前直冲。
裴谙棠飞身躲过向他齐齐劈下来的刀影,闪到那排人身后将那菜车转向一踢,破木轱辘急转了个头,重重撞向对面一侧的墙上。
这时,几队兵马赶了过来,将菜车围在身后,玄安门一时水泄不通,满是持刀的官兵。
见禁军、五城兵马司与大理寺皆闻风出动,那几人便知大势已去,为了不被擒住,纷纷持刀刺入胸膛……
城门之下一派兵戈铁甲,落日斜照,残阳如血。
裴谙棠不顾身后的喧嚣,只单身立在城门之下,夕阳的余晖如金屑般洒了他满身,他清冷的身形此刻透着一种细碎的温暖。
还好,这一步还算及时,若是再晚一步,曾松宜被他们带出城,下次再相见,便可能是一堆不会说话的白骨了。
至此,他才敢闭眼轻叹一声,这微弱之音中是恐惧过后的心安。
曾松宜当晚就被押回了大理寺监牢,这个逃窜了半年之久的朝廷钦犯落网,满朝震惊。
只是今夜,这偌大皇城中的四方院墙下,也有人注定无眠。
***
凌玉枝依旧在大理寺门前徘徊,她一介庶民自是进不了官署,可门吏见她与温乐衍相熟,特意上了盏茶给她喝。
她第一次喝大理寺的茶,当下便生出了一股怪诞又荣幸之感。
她渴得喉咙冒烟,立即仰头一饮而尽,茶水甘甜清冽,许是劫后余生,她竟觉得还能喝到茶水是一种幸事。
她也不敢离开这,只能百无聊赖地等着。
不知他们可曾抓到了人。
等到天边泛起红霞,飞鸟傍树而归,街巷亮起灯火,深秋寒凉的晚风也阵阵吹来。
她双手环在胸前抵御着丝丝凉意,转过身在灯影恍惚的清冷官道旁,见到一袭疾步向她走来的身影。
她不禁眼眶一热,所幸,她逢凶化吉,还能站在这里,还能再见到他。
恰巧此刻四下无人,她提起裙裾飞快地跑下台阶,张开双臂扑入裴谙棠怀中。
二人相触那刻,凌玉枝能听见他沉稳加快的心跳。
“你知道吗,吓死我了。”她的声音隔着衣料不太清晰。
裴谙棠牢牢抱住她,只觉她的声音要穿透自己的胸膛,真实且温热。
他如获至宝般将下颌抵在她头顶,感受着怀中人起伏的身躯,不肯松一丝手,似乎这样才能填补找不到她时的每一寸慌乱。
“对不起,阿枝。”
若她有事,他往后余生都不能原谅自己。
“我没事了,你看……”凌玉枝在他面前转了一圈,“我好好的。”
“没事就好。”裴谙棠再也不想把她从身边放开,一字一句清晰道,“阿枝,今晚,你和我在一起好吗?”
他并无二意,今日风波暂且未过,在他心中,她的安危最重要。
今夜,仅仅只是今夜,他想把她留在身边。
没曾想,凌玉枝轻轻眨眼,快爽地点头:“好,我去你家。”
“你们抓住曾松宜了吗?”
“抓到了,多亏江姑娘及时赶来通知我们,若非她赶到,只怕晚了一步曾松宜就出城了。阿枝,你怎么会认识曾t松宜的?”
若非她们二人,这次他们又要无功而返。
凌玉枝先是急问:“潇潇她怎么样了?!”
“她很安全,谢临意应该回去接她了。”
听他这样说,凌玉枝才松了一口气。还好,她们都安然无恙,此次虽惊险,但却无意之中帮了大忙。
“我也不知道,我和潇潇去珍味楼找芮娘。突然他就在我面前走过,掉了一块玉佩,我捡起到楼上送还,就见一个人盯着我,我当时便觉得毛骨悚然。后面这人就一路追着我不放,情急之下,我想到你从前跟我讲过南州知府曾松宜,又联想到这人遮遮掩掩的装扮与玉佩上的那个字,故而猜测掉玉佩的可能是曾松宜。”
有时候冥冥之中的感觉,很可能就是事物最正确的方向。
“所以……我聪明吗?”凌玉枝眉眼一弯。
裴谙棠忽然很想碰一碰她红润的脸颊,但袖下隐隐欲动的手暗暗收回,笑得眸中入含碎玉般温柔:“嗯,很聪明。”
“走罢,我们回家。”
长街长,唯余人影三两,无论明日如何,今夜对他们来说,静谧安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