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辞青山(七)
不辞青山(七)
雀跃之声震耳欲聋。
这一瞬,风止云停,天地间仿佛静止。
片刻后,人群中爆发出如雷贯耳的欢言。
“援军来了!援军来了!”
“我们有救了!”
沈期妧眼底的酸胀之感在这一刻尽数爆发而出,她脚步踉跄靠在墙上,露出疲惫至极的笑容,“援军来了,多谢诸位,我们守住了……”
敌军连攻两日都未曾攻破城门,且自身也伤亡惨重,本就颓靡的气势在身后翻江倒海般的马蹄声逼近时更是消弭大半。
他们停下进攻,回头探看。所有人都看清了战旗上高悬的并非沈字,而是瑞字与常字。
众人大惊,这些不是沈家军,而是瑞王与常王的兵马?
“瑞王与常王的人?”启义王诧异万分,怒啐一声,“燕京那帮废物是干什么吃的?”
这支兵马浩浩汤汤,马蹄声震彻苍穹,透过一片尘土,依稀可目估兵马约有三万以上。对方枕戈待旦,气势恢宏,而他们经历两夜奔袭辗转,早已元气大伤,无论来者是谁的兵马,这时候对上恐怕难以制胜。
“众将听令,跟随本王撤退!撤退!”
裴谙棠带着兵符调了藩地的三万兵马,日夜兼程赶往同州城,途中一刻也不敢耽误,终于在今日清晨赶到了同州。
他早在数里之外隔林而望,便可见同州城上空阴云笼罩,硝烟缭绕,点点火星明暗升空。
他察觉情势不好,再策马往前数里,只见大军压境,殊死进攻同州城门,领兵的正是平昌侯、宁朔将军与启义王。
而陛下与娘娘如今都在城中,没有任何一方武将亲王会自私率兵进犯城门。
这样做的,必是乱臣贼子。
他策马高执兵符,金珀在阳光下折射出熠熠光影,“所有将士,随我捉拿反贼!护同州安宁!”
清亮之音再次安稳传于每一位同州百姓耳畔。
暴风雨后,所有人相拥而泣,欢欣鼓舞。
裴谙棠领兵迅速追上前方仓皇撤退的残部,分翼将这些人团团包抄。激烈的交战声四起,刀剑交织声响彻山谷,震得满山鸟雀拍翅高飞。
这些叛军一夜无眠,本就士气低靡,又看到威风凛凛的兵马冲锋而上,心底惊恐无主,竟有不少人陆续缴械投降。
宁朔将军被斩于马下,启义王也被生擒。
平昌侯在策马逃离时背后中了一箭,哀嚎落马,疼得嘴唇发白,额头冒汗,见大势已去,慌言,“你、你放我一条生路。”
“乱臣贼子,罪不容诛。”裴谙棠冷眼拔剑,“拿下!”
将士立即上前将此人五花大绑。
就在这时,沈家军的战旗从夕阳残照下奔涌而来,沉沉黑影寻疾如风,如影随形,千里之堤在马蹄下犹如一尺之地。
剩下的负隅反抗之人见沈家军也已归来,张望四顾,纷纷扔下刀剑。
沈臻清剿夜袭城外七县的邑军后,越发心生担忧,匆忙领兵折返,路上正碰到跑死了三匹马的斥候,斥候累得瘫倒在地,阖眼昏过去的最后一刻不忘回报军情——平昌王等人谋反,突然率兵进攻同州城,皇后娘娘下急令再关城门,派人快马加鞭传信求援。
沈臻心神大乱,一路策马极速前行,恨不得即刻便飞回同州城。
他下马临城下时,见满地皆是横七竖八的尸体、挂满鲜血的城墙、与仍在熊熊燃烧的火堆,扶额闭目,满心痛楚。
他几乎是立刻冲进城门,城内满地残局,所幸百姓安然无恙。
可见,城是守住了。
“父亲!”沈期妧泪眼婆娑,正站在前方凝视他。
“妧妧。”他望着自己的女儿满身伤痕的站在眼前,心中宛如刀绞,嘴唇颤抖,“父亲无用,父亲未能早些回来,你受苦了。”
沈期妧胸腔热浪翻腾,置身于劫后余生的喜悦中,“我守住同州城了,我带他们守住了。”
她还记得那日阴云来临前的压迫感,她绝望无助,真的不知该怎么办?
如今风雨已过,落日熔金。这座城还在,百姓也还好好活着。
看罢,风浪总会过去。
沈臻与裴谙棠相见,拱手道:“若非裴大人率兵及时赶到,同州城,危矣。”
裴谙棠连忙回以深礼,“此次绝非臣一人之功,若非皇后娘娘带领将士与百姓守城,臣就算赶来,也于事无补。”
提及此处,沈臻终于问出:“瑞王与常王的兵符怎会在你手中?”
“此事说来话长,是傅长璟。他与褚家勾结,趁圣驾西行,封锁城门,串通禁军、宵云司与五城兵马司大肆抓捕官员,欲得朝臣拥护,谋朝篡位。我料想,他敢大动干戈,只怕同州这边也有大难。瑞王与常王二位王爷也一早被幽禁宫中,此对兵符,是瑞王暗中告知我们,我们拿到兵符后躲过搜捕,携带出城,一路来同州救驾。”
众人听之皆是震惊不已,无人料到傅长璟的身份,也无人料到他竟是如此丧心病狂的恶贼。
裴谙棠在得知同州这边的消息后,也深深为之一震。邑人、褚家、平昌侯一行人等,都与这场酝酿已久的阴谋脱不了干系。
夜深,城中火光如昼,官兵执炬收整战后残局。
待人陆续散去后,谢临意神色深沉,“你的伤如何了?”
“我无碍。”裴谙棠在与宁朔将军交战时受了刀伤,此时正令郎中医治包扎,面色煞白凝重,“陛下如何了?”
谢临意摇头,“陛下连日高热不退,情形不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