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台有路(五)
瑶台有路(五)
温府,烛光长燃,昏昏漾漾的光影被夜色吞噬。
“我家竟养了一群废物,连主子去了何处都无人知道!”
温照年急得来回踱步,甩袖摔了一副杯盏,盯着跪了满地的下人,一脚踹向前头那人胸腹。
这般晚了,他的女儿住在自家府上却不知所踪,真是荒唐至极,说出去都令人发笑!
挨了一脚的小厮忙磕头道:“回老爷、回老爷,大小姐午后便出去了,只带走了府上一位车夫与贴身伺候的三位婢女,小人们不便过问,属实是不知大小姐去了何处啊!”
“那还不快去找。”温乐衍面色黑沉,心头早已卷起飓风狂澜,声色刺骨,“寻不到人,你们这些人,通通乱棍打死。”
“是,是!”下人们连滚带爬,匆匆投于夜色中。
他知近来京中不太平,但姐姐向来稳重,又加之有孕在身,通常不会到夤夜还未归。就算是去熙王府,也不会留宿于此,况且若是真有要事在身,也会差个人回来传话。
可眼下暗夜沉沉,跟着出去的下人或是熙王府的人皆无一人回来通报。
他坐立难安,一块悬着的坚石敲打心房,敲一下便震荡一下。
风惊枝叶,雨落满院。
温乐衍凝住呼吸,蓦然起身。
“你做什么去?”温照年望向他。
“去熙王府。”他沉声正色,仿若有一股无形之力牵引着他。
温照年眸光一闪,“我去罢,你带人去朝元观找找。”
他知傅长璟的病十有八九是假,可自褚穆阳死后,他还未来得及得知他们下一步的计策。本想着既然褚穆阳死了,他便当那夜与其密谈一事如过往云烟,与褚家彻底撇开干系。
可褚家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死了个褚穆阳还有其他堪用之人,褚淮那几个奸诈之辈竟传信威胁与他。
说若他游移不定,首鼠两端,便将他那夜接了他们褚家抛出的枝叶一事抖落出来。
走到这一步,他骑虎难下,进退两难。唯一的办法便是袖手充耳,静观虎斗,将来不论哪方得利,他都能顺风顺水。
只要肯赌,他又怕什么,前方皆是一马平川。
他拭目以待,等着看褚家那些人究竟在搞什么名堂。
可自己这个儿子心思睿智,若傅长璟那边一早被他看出了端倪,这场戏还未开场便要散场。
温乐衍毫不知情,自然想不到这般多,他满心只想找人,转身留下一句:“爹你身子不好,省得折腾,留在府上等消息罢。”
温照年还欲再说什么,却已见他独自闯入雨中,背影消失在暗处。
道路水花激扬,伞面聚满雨水,沿着伞骨边缘倾洒而下,打湿了伞下之人的青色衣袍。
熙王府外点着几盏孤灯,温乐衍带人叩门许久,见一位陌生的下人前来开门。
那人像是受了惊仍心有余悸,呆愣地站在雨下不敢擡头,“温二公子,这般大的雨,您来是有何事吗?”
“你瞧着面生。”温乐衍微睨他一眼。
瘦高男子立即垂首点头,“小人原萍,杨叔家中出了事,王爷心善宽厚,今日一早便派人送他回乡了。”
温乐衍倒也未曾多问,“王妃可曾来过府上?”
“王妃今日不曾来过。”原萍丝毫未犹豫,脱口而出。
他亲眼见杨叔等人死在身前,明白府上的秘密若是泄露出去一丝,他的下场便也是如此。
因此他只盼着温乐衍能打道回府,不要看出什么。
温乐衍拔足欲走,伞面上的雨水旋了一圈,纷纷垂落肩头。
原萍捂着心口,提着的一口气终于松散。
“二公子慢走。”
谁料眼前之人刚走出几步,又倏忽转身,“熙王的病近来如何了?”
原萍胆战心惊,连话语也哑了几分,“王爷的病还是反反复复,高热不退。”
温乐衍紧紧盯着他变化多端的神色,清亮的话语响起,“也有些日子没来了,我进去看看他罢。”
原萍不敢阻拦,数九寒天竟生生憋除了一背的汗,伸手拜请,“二公子请。”
温乐衍来到傅长璟的房门外,里面似已吹了灯,透过窗看不见一丝光影,只见几个覆面的小厮端着药碗出来。
小厮们见了他,皆一改从前的淡然,闪烁的神色使温乐衍心生怪异,他指了指空碗,忽问:“已然喝了药了?”
“王爷刚服药,二公子若有事,不妨明日再来?”
温乐衍虚虚摆手,“既是刚服药,那应是还未歇下,我就在门外与我姐夫说几句话,你们都下去罢。”
几个小厮犹豫一阵,最终还是先行退下。
“姐夫,可睡下了?”温乐衍靠在湿漉的墙上。
不过一息,里面便传来微弱清润的话语声,“还未曾,乐衍夤夜前来,可是有何要事?”
“我姐姐今日可曾来过?”
“阿迎她不曾来过。”傅长璟旋即疾言,似乎是强提虚弱之气,喉间呛出几声沙哑的咳嗽声,“她去哪了?还未曾回来吗?”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