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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堪永夜(三)

那堪永夜(三)

翌日,阴雨霏霏。

温乐衍一夜未眠,于府上长廊坐到天光大亮,雨水濯湿了他半边衣袍,寒风一吹,凉意直贴肌骨。

贴身小厮禹南将一包点心放在桌上,面露忧色:“公子,去换身衣裳罢,莫要染了风寒。见公子今日在家,小人一大早便去买了苏记的蟹黄酥,公子可要吃点?”

“不想吃,你拿去吃了罢,一块都别剩下。”温乐衍按了按额穴,话音清淡,似乎能看出铺天的愁绪皆锁于他心头。

他只倒了杯热茶,轻呷一口,擡眸问道:“怎么样了?”

禹南与他交换神色,立即心领神会:“老爷上朝去了,大小姐带人去了熙王府探视,三公子起身了,看似欲要出去。”

温乐衍将杯盏一搁,茶水溅落袖口,他果断起身,“让他们把后房那人看好了,莫要让人跑了。”

“是。”

温远锦衣华服,红光满面,早已让人套好了马车,欲要出府会友寻欢。

行至府门前,却被两个护卫伸手一拦。

他厉声怒目:“放肆,你们拦我做什么,还不快滚开!”

“你以为你今日能走出这道门?”温乐衍换了一身净服,从亭廊悠悠走来。

“莫名其妙。”温远冷嗤一声,全然不以为意,推开护卫的束缚,“让开,你们好大的胆子敢阻拦我。”

强行闯出换来的却是更重的推搡,他一个趔趄撞在身后的木柱上,正欲发火,又听温乐衍低沉道:“你做了什么,需得你自己承担罪责。”

“你……你疯了不成?”温远本以为他昨日会就此作罢,却未料到他竟这般强决,不可置信道,“你执意如此,可有想过父亲与姐姐?”

温乐衍如一具沉石定在原处,片刻后,坚毅果决之色浮于眼中,“我说过了,你做过什么事,就得为自己负责,旁人救不了你,更遑论同父亲与姐姐何干?”

“来人,将府上的出口封起来。”他冷声吩咐。

“住手。”苍老浑厚之音从府门外传来。

温照年正是下朝回来,一下马车便见门前站了黑压压的一排人。

他手指温乐衍,拂袖震怒:“你是反了天了不成,这家中竟轮到你来说话,成了你想封便封,想开便开之地了。”

温乐衍默然长叹,无奈一翻眼t,他属实是未料到父亲今日回来的这般快。

温远神色一软,怨声载道:“父亲,您可回来了,二哥哥今日莫不是疯了,非拦着我不让出府,带着这帮人凶神恶煞堵在这。”

温乐衍静看这二人父子情深。

果不其然,温照年听罢,即刻愤慨数落,“你既不去上朝也不去上值……躲在家中逞好大的威风啊,你这是做什么,啊?”

“他,”温乐衍面不改色,指着温远,“杀了人,残害无辜。父亲说我不去上值,我们家中如今便尚有嫌犯在此,我若视而不见,任他安枕于榻,我便愧居其位,今后都不必去上值了。”

温照年望着他们二人,神情中只剩震惊与疑虑交织,犹如置身缥缈云端,抓不到一丝安定与真实。

“你血口喷人!”温远高声反驳。

他以为他身旁那三个小厮被他送走,便可高枕无忧了,料定温乐衍拿不出证据,“二哥哥是做官做糊涂了?竟跑到家中来说自家人杀人放火。”

温照年也横眉立目:“你……你是失心疯?你再胡言乱语,别以为我不敢打你!”

“父亲自然是敢的,可就算你要责罚我,我今日也不能将这杀人凶手放走!我是不是胡言乱语,父亲且先听听看再说。”温乐衍转身吩咐,“带上来。”

安福被五花大绑押上来,早已是鼻青脸肿,嘴角的裂痕沁着干涸的血渍。

待口中的布团被扯落,他神色惊慌,急忙跪在温远脚边纠缠不放,大喊:“公子救我,公子救我!”

温远看着他狰狞的伤口,恶嫌一阵,随后心头大颤,恨不得将这人尽快甩掉,“你怎么……”

“他怎么还没走,对罢?”温乐衍替他说完。

温照年满头雾水,双眉皱成一团。

温远言辞闪烁,不敢对上安福哀求的眼神。

温乐衍突然高扬的话音将他吓了一跳,“我既知道了,那么发号施令之人与动了手之人,统统都跑不掉。”

“你昨夜对我说了什么,再对着老爷与你的公子说一遍罢。”他示意安福开口。

温远紧紧盯着脚边之人,眼神凌冽凶恶,威逼之意毕显。

安福低头暗暗思忖,又想反悔,咬死不说。

温乐衍早知会如此,故意道:“不说也无妨,我昨夜已派人将他的供词录了下来,足以定你们的罪。”

温远心间一抽,手脚化为冰凉。

他走投无路,只能心生一计,“不、不是我,他的供词是假的,他蓄意攀诬,人明明是他们打的,与我无关,与我无关啊。”

情急之下,便也只能推卸责任了,左右区区一个下人,人微言轻,死了便死了。

安福听他把罪责推的干干净净,此番也不管他是昔日久主还是今朝恩人,全然坦言:“是三公子,是三公子,那日从如意楼出来,公子吃醉了酒,有个风风火火的少年跑过去,冲撞了公子,公子大怒,要我们上去教训此人。我们本是不太敢,公子却强令我们,我们不敢不从……”

温照年自也知近来京中之案,听安福这一讲,当即便知事态,盱衡厉色望向温远。

“父亲,父亲……”温远疾声相求,“此刁奴诬陷我,分明是他们仗势欺人,此事我全然不知。”

安福贯有眼力,只得转身去求温乐衍,“二公子,若非没有三公子命令,小人岂敢擅自做主,二公子若不信,自可寻到安年与安元,一问便知当日情形。”

“天下之大,那两个人要我何处去寻?”温乐衍摊手望着他,其实那两个人他并非寻不到,只是须得花上个几日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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