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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劣东风(六)

薄劣东风(六)

高敏怔神,转身回望。

待见到是几位姑娘后,意味不明地哼笑一声:“你们几个小娘子,好大的口气。”

凌玉枝见此人自视甚高,心底冷嘲一声,面上倒也不多言,站出来随和一笑:“高老板,你先别管我们口气大不大,我且问你一句话,你卖是不卖?”

“一千两银子,废话不多说。”高敏伸手一比,似乎是觉得这几位姑娘只是空谈大话,凑个热闹罢了,是以也并无过多谦和之态。

凌玉枝心道:吃得下这般多,也不怕一口撑死。

她露出一贯对外的虚笑,道:“那照这般说,如若我要买,高老板是自去找匠人将这茶楼修缮得焕然一新后再转予我手中喽?”

高敏自是不觉自己心肠黑透,能多捞点绝不放过一丝机会。

燕京有名的匠人皆是天工鬼斧,凭手艺吃饭,也不缺生意,向来心气极高,平日里寻个匠人都要三请四迎,外加重金与设席款待。

更别提修整这楼,那便与重建一角楼无异。

没个几百两实属下不来台,他又何必给自己揽这个麻烦,推却尚且都来不及,应道:“昨夜天灾所至,又非我高某刻意为之,自是你们自行修葺。”

江潇潇见他这副贪利的嘴脸,深深白了他一眼,“那你可真敢开这个口,你这楼是桂殿兰宫还是内有珠箔银屏?让人出一千两买你一堆破烂残垣?”

“嘿,几个小丫头片子。”高敏虽理亏,但不服被回怼,怫然不悦,“不知你们几位兜里可凑的出十个铜板?可是家中爹娘不曾训诫,让你们敢在此这般狂妄无礼。”

江潇潇神色沉下,眼中疾厉炸开,欲要冲上前:

“你这无耻老贼!”

贺菡真侧身环拥住她,眼底也融藏一层隐忍到极致的愤恨。

凌玉枝面色如静水结成冰霜,一脚踢开身旁的破篓子,笑意僵冷:“外多道高老板鲜廉寡耻,蒙面丧心,今日一见,可真乃名不虚传。”

“一派胡言,我乃正经生意人,大庭广众之下你们如此肆意辱人,怕不是哪方来的市井小贼罢?”

芮娘直望着他,锐气逼人:“高敏,你眼瞎了不成,你敢装不认得我?你上次雇伙计来偷我们珍味楼招牌茶点的秘方,被人发现抓个正着,你是怎么腆着老脸来求我私了此事的?”

高敏咽了咽唾沫,兀自避开她的话语与眼神。

人群中逐渐骚动起来。

“朱老板家住同州,初来乍到,有些事怕是不清楚。我来为您说道一番如何,也好让您莫要被这腌臜泼才蒙蔽,做上桩亏本的买卖。”凌玉枝朝身旁一头雾水的朱天成回以一礼。

她言语深讽:“高老板求学心切,雇楼中伙计潜进燕京各大酒楼茶肆,打探偷藏其招牌菜肴与点心的秘方,珍味楼、盛香楼、聚品斋、不贰阁皆留下过高老板勤学好问的足迹。茗玉轩做的是茶水生意,却以极低价收购经年陈茶,往其中掺杂各种劣质茶粉,做成当季的新茶,高价售予客人饮用。楼中的点心果子腐坏后回锅添入大量香料,遮盖其酸腐之味,再拿出来呈上桌卖给客人食用。以至于上月廿五,两桌客人吃了点心后下吐下泻,皆进了医馆医治,高老板更是为此奔走数日,几乎散尽钱财才摆平此事。这样的人,还敢自称生意人,真是恬不知耻的庸狗之辈!”

“胡言乱语,胡言乱语!你闭嘴!”

高敏左看右看,面上如一块皱布扭曲生怖,慌忙要上前捂凌玉枝的嘴。

凌玉枝利落退后几步,警告他道:“我们可不是市井小贼,你若再敢上前一步,我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高敏竟被她扫来的凌厉眼神震慑住,一时间手足无措。

随着言语越说越激,人流中不知是何人也随声附和:“黑心役夫!不得好死!”

听此人语气,估摸着也是深知高敏为人的。

朱天成面露大惊,他自幼承袭家中产业,走南闯北数十年,结交的向来都是生意场上一言而立,赤诚磊落之人。

高敏这等人他还是头一次见,他先前只是觉得此人蛮横狂放了些,没曾想竟是如此黑心卑鄙之徒。

若说从前他还因悔约而心中难安,那如今那丝愧意即刻荡然无存,他坚决道:“抱歉,在下家中祖训,不得与奸恶欺诈之人相交,高老板此举,实属不敢茍同。若你执意拉扯相缠,在下也不惧上公堂理论。”

高敏一惊,他好不容易花银子打点了那些人,就是为了不闹上官司,怎能再敢由朱天成三两句话又闹到官府。

他不敢再驳一句,只能悻悻道:“朱老板何至于此,这都是些传言,都是传言……我高某做生意从不强人所难,若朱老板改换了心意,那便是没那个缘分,怎好强求。”

朱天成冷脸甩开他的手,显然不想与他多言。

“多谢姑娘相告。”他朝凌玉枝虚行一礼,而后带着人步入人群离开。

“你们到底想做什么!”高敏看着他离去的身影,睚眦欲裂。

这姓朱的外地商户为人和蔼谦逊,本是桩谈好了的生意,就算他临时反悔,与他拉扯一番也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

也不知从哪冒出来几个口出狂言的女子,几句话便把他的好事搅黄了。

朱天成走了,再加之今日这t一闹,燕京城怕是再无人买他的茗玉轩了。

凌玉枝不疾不徐:“你自己也说了,你也不是强人所难之人。做生意讲究你情我愿,朱老板既不愿买,那自有我们愿买之人。”

“你们莫不是在信口开河戏耍于我?!”

“我们行端坐正,一言九鼎,绝非弄虚作假的言而无信之辈。”凌玉枝又不着痕迹地刺了他一句。

高敏双拳一紧,但他就算是听出来了,也没心思去纠结这些。他如今进退两难,只想将茗玉轩快些脱手,高喊一声:“一千两,等闲不议价!”

“不成!”凌玉枝喝断他。

高敏怒火攻心:“那便免谈,请你们速速离去!”

“那如今除了我们,你可还能找出第二个意欲买下此楼之人?”凌玉枝悠悠道。

高敏一时语塞。

江潇潇微睨他,沉闷道:“一件衣裳买一百钱,若是抽丝破洞,也定是要降价再卖,你自诩生意人,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懂罢?你这茗玉轩若是完好无损,一千两自然是出得,可如今塌方一角,你既不做修缮又依然买一千两,岂非是贪得无厌!”

食物若用料不好,味道自然差一些,东西若损坏了,用途也自然不如从前。做生意也是如此,若是有瑕疵的物件还以从前的价钱去卖,那便是贪利过头,也断无这个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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