醍醐灌顶 - 濯枝录 - 白和光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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醍醐灌顶

醍醐灌顶

“吃罢,这是我做的,尝尝看。”

凌玉枝把裹着肉沫和葱花面拌均,直到酱汁裹满每一根面条,根根色泽诱人,葱油香气四溢。可她缓缓擡眼却见裴谙棠一手拿着筷子微微怔神。

他双目盯着一处,眸中神色浓重,似乎在沉思。

凌玉枝与他说话时极少见他对别的事物入神,许是骨子里的性情使他从内心便透着对人的尊重与敬意。

因此同他在一起时,他都会细细地看着她每一个动作,噙着笑倾听她每一句话。

“你在想什么?”直到凌玉枝触碰上他的手背,他才转回视线,驱散开眼中的混沌。

“对不起阿枝。”他话语带着一丝慌张与愧意同她道歉。

在凌玉枝眼里,他是个至真至纯之人,对待感情甚至有时会带着一丝笨拙与小心。

她摇头道:“没关系,你吃我这份罢,我拌好了。”

裴谙棠瞬息仿若醍醐灌顶,似心底渐渐明朗,激动按下她的手,话语声音提高了几分,“阿枝,我想到了一件事,我以为,此事与破案有关。”

他再也无心用膳,直直站起身。

“你想到什么了?!”凌玉枝也日日心系这两桩案子,这下也迅速随他起身相问。

坐在身后的谢临意和温乐衍也齐齐看向他,“怎么了?”

斋舍清冷,这时已除了他们几个之外,这几桌间皆无旁人。

裴谙棠隐隐笃定道:“朱廖此人,身上颇有疑点,我得再去找他。只消问清了这件事,这个案子许能拨云见日。”

被他这么一说,他们哪里还有闲心坐下用膳,都纷纷起身跟他疾步走出斋舍。

暮色隐约,浓重的夜色如墨般沉沉压下,书院各处已掌起了灯火,各处不见有人闲散走动,这个时辰,学子们都在书舍上晚课。

蝉鸣蛙声烦杂起伏,许是要变天,晚风中袭来一丝燥热,拂过人身上时,迎面的沉闷与凝稠感覆盖而来。

书院正门的偏房内掩着房门,桌上的烛灯火光微暗,像是要燃烧殆尽。朱廖整日不能下床,早早地便躺在床上阖眼浅眠。

裴谙棠轻轻就掩着的房门敲了几声,朱廖打了个激灵,房内鼾渐息,他道:“谁啊,门未上闩。”

“查案。”

这么晚了怎么还来查案,朱廖眼睛瞪大了几分,他以为又会是哪位堂长或者山长带着人来,顿感慌张,费力挣扎地想起身,脚上却疼痛难忍。

还不等他把脚腾空移到床沿,裴谙棠三人等便推门而入。

朱廖四下望了一圈,见只有三位年轻的官员,心下松了一口气,“拜见各位大人。”

“朱廖。”裴谙棠直言,“你那日喝了酒?”

朱廖期期艾艾不语。

“本官那日随堂长前来,一进屋便闻到一丝酒气。而你却掩饰说是膏药味刺鼻,但现下看来,分明就是酒水。那日进来时看到你欲要强行挪动身子,是你怕酒壶被发觉,是以想强撑着起身把那日桌上斗笠后的酒壶藏起来,是吗?”

裴谙棠伸手往那桌上一指,借着微弱的烛光,谢临意上前把斗笠拿开,果然见后方立着一只空酒壶。

他拎在手上晃了晃,朱廖看过来时,立马心虚地低下头。

他是喝了酒,怕被发现责罚,不敢叫山长等人发现。可腿受了伤,又实在是行动不便,是以没有法子把酒壶扔掉或是藏起来,这几日一直还放在斗笠后面掩盖着。

裴谙棠也是今日听到山长责罚孙彬与林桥东几人才无意得知院中的院规,嗜酒与好赌都是书院明令禁止的。

他猛然想起那日来朱廖的房中,借着一丝淡淡的酒气发现了掩在斗笠后的酒壶。当时没在意,可今日心中闪过朱廖那时慌张的样子,便想,他应是喝了酒的。

现下看朱廖这幅样子,确实是猜对了。

裴谙棠声色清冷道:“院规禁止饮酒,那日本官来找你时,虽屋中还有难隐的酒气,但你已然行动不便,不可能掩人耳目弄到酒水。那便只可能是前一日晚上喝的。”

寻常的酒当时开封或是短短相隔一夜,便还有留有酒气,可若是时间长了,酒气便消散了,就比如今日来,房中早已无其他气息了。

朱廖只能承认:“大人神断,草民正是在被砸伤了腿的那晚与人喝了酒。”

“喝了多少?如实说。”

朱廖被问得一懵,他想问喝酒与他们查案有何关系,可看到那日还温言相对的裴大人此刻正神色冷峻地盯着他。

他下意识就把话咽回去,也不敢隐瞒,如实道:“草民那晚与韩大春、唐微明共饮了几杯,我们确实是喝得有些醉了。以至于后面去搬梁木之时脚底打颤,这才没扶稳砸伤了腿。”

他若是单单喝了酒,裴谙棠自然不会这般大动干戈前来,可他被梁木砸伤腿的那晚正是徐子玉遇害的那晚。

朱廖先前先是信誓旦旦地在供词里说出运送梁木与受伤的具体时辰,可他如今又说自己喝得有些醉,以至于三个大男人擡一根梁木都擡不住。

那按理来说醉意之下不可能把各个节点的时辰记得这般清清楚楚。

“你们既已醉成这样,为何还能记清楚时辰?”谢临意问他。

裴谙棠见朱廖支支吾吾,更觉得此事有疑,便道:“你把当晚的情况,从山下的工匠送梁木上山,到你们几个喝酒,再到你们被砸伤了腿,其中过程悉数讲来。”

“草民……草民记不大清时辰了。”

温乐衍一阵焦急无言,见此人唯唯诺诺,可见供词定然有所捏造。

他正想开口,裴谙棠却比他还急,沉冷道:“记得多少便说多少,你听着,你的供词事关命案,若是再刻意扯谎捏造,本官唯你是问。”

朱廖被这一震慑,心中猛然一缩,他急得焦头烂额,正努力回想着当晚的事:“那晚……那晚的确是酉时初,山下的工匠送了最后一趟梁木来。我看他们累的不轻,又见天色已晚,怕下山的路不好走,便对他们说把木头放在门口即刻,回头会喊人来帮忙搬进去。”

这也确实是他吃醉了酒前记得唯一清晰的一件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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