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别之意 - 濯枝录 - 白和光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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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别之意

临别之意

两日一晃眼便溜走,寂寥夜色中,江潇潇在房中一遍遍收整着要带的衣物。

夜已深,家中厨房还亮着灯火。

江潇潇的舅舅苏奕才刚从店里回来,点起灯进了房中,片刻后沉着脸走出来,见厨房依旧烛光晃晃,便迈着步履一路走去。

刚进门,只见锅里蒸笼上阵阵雾气缭绕,热腾的白雾弥漫整个厨房。

林珍正弯着腰在食盒中铺好几层油纸,察觉到脚步声,手上动作仍旧未停,一副寻常的语气朝着身后道:“今日这般晚才回来啊,饭菜在锅里,你自个去端出来吃。”

“珍珍,你是猪油蒙了心了?”苏奕才叹着声摇头,正是因为对她所做之事心知肚明。

林珍疑虑转过身,不明就里:“我怎么了?你是饿昏了头了?净说些胡话。”

“我搁在床头的那二两银子可是又被你送回家中去了?”

林珍听闻二两银子眼底总算闪烁了几下,旋即一哼声:“没有,我拿去买油盐酱醋了,你当这些东西用不着钱买?”

“油盐酱醋用得着二两银子?那你把余下的钱拿出来。”

林珍不自觉地把手放在围裙上擦拭,嘴角扯动几下后又神色如常:“我用了钱买什么难不成还得与你报备一声?我看上根簪子好看,便掏钱买了。”

“你想买东西我何时过问过?”苏奕才皱了皱深黑的眉峰,语气略微强硬起来,“可你若次次给你家里送钱,我今日就得说两句。”

二两银子的事林诊索性也不与他打哑谜演戏了,她双手绕到身后解开围裙,忿忿不平地往案板上一扔:“苏奕才,你个没良心的,我娘生病了我做女儿的拿些银子让她看病,难不成还做错了吗?”

林珍偏过身子不去看他,那二两银子确实是她拿回家让她娘看病了,她也不觉得哪里做错了。

“你……糊涂!”苏奕才气的指着她的手都颤动几分,“我每个月都与你回了好几趟家,次次都拿了钱给爹娘用,爹娘年纪大了,我们做后辈尽尽孝也是应当的。娘若是病了,那定然是要花钱找郎中看病,我又岂会因正事心疼那几两银子。”

“可我们这些寻常人家,谁赚的不是血汗钱,你隔三岔五就往娘家送钱,一家人的吃喝都让你一个人管了,可他们把你当什么了?你嫁来这几年,娘家可有正经来看过你一次?小舅子也及冠了,非但不学点正经手艺营生,还整日在家游手好闲,等着你这个做姐姐的拿钱接济,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事?”

话虽难听但有几分在理,林珍垂首静静深思,被他字字相击在心间,她脸色也沉的有几分难看,但却没再与他争辩。

她娘家拮据,自小在家中就过得不算好,又加之爹娘老来得子,心更是长得不知偏哪处去了。弟弟身体不好,做不得重活,她出嫁之后爹娘还总是托人传话,让她寄银子回家。

可再怎么说也是自己的爹娘,她本来觉着没什么,今日被苏奕才这一说,不说心就亮得跟块明镜一般,却也真正看透了点些事。

苏奕才见状,试探地碰上她僵着的臂弯,低声安慰道:“好了好了。明日我陪你回家一趟,娘若是病了,定要好好请个郎中看看。再给你弟弟找找看可有做手艺收学徒的师傅,重活就算了,找些轻快易上手的活,有门正经营生日后也吃得上口饭。”

半晌,林珍才擡起头,烛光晃过她的眼,她点点头,轻应了句:“好。”随后又转身与他一同端出锅里热着的饭菜。

苏奕才吃上两口后,好奇地看着锅里的蒸笼,疑道:“锅里蒸的什么啊?”

“潇潇不是明早就走了吗,我昨日去打听了那个书院,听闻坐船还得坐整整一日才到t。”林珍掀开蒸笼一角看了看,糕点蒸得差不多了,便去熄了灶里的火,又把几层油纸再次压平整,“便做了些糕点果子让她路上带去吃。这么晚了她大概是睡下了,你明日一早给她送过去。”

“你做的,你亲自给她啊。”

林珍盯着他看,故作嗔怒:“你给不给?”

“好好好,我去给。”苏奕才也知她一贯面冷心热,嘴上纵使会说,心里还是在意这个外甥女的,只是面子上拉不下去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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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枝头,裴谙棠温习完了几卷书,一想到明日一早凌玉枝要走了就依旧睡意全无。

他想绕开杂念,杂念却越想越疯长。

直到全然充斥在心中隐隐作祟之时,心也犹如将要被一阵阵扰人心绪的浪潮裹挟住,失意且杂乱。

笔端有一滴墨渍滴到书页间,深黑的一点即刻漾开点点湿润的墨晕。

他不禁想到,从前读书时若是这般心不在焉,恐怕手心早就得挨上老师一记生痛的手板了。

忧愁情丝剪不断,思虑时的一瞬不曾察觉,墨汁又滴落一滴,书页那角几个字已深深被墨色覆盖。

就如他一般,不知在从前哪刻未曾察觉时,浓重的一笔便悄悄刻画在他心尖,擦拭不掉,只越描越深。

只要是有关于凌玉枝,他就会生出慌乱与欢喜,忧愁与期望。

寂静之下,轻扣门扉的声响撞散他的思绪。

“公子,可曾歇下了?”小九路过窗台,看见屋里还远远放着微弱的灯,便轻轻上前敲门询问。

“未曾。”裴谙棠眼中一闪,把手中的笔搁回砚台上,声色平淡,“小九,你可有事?”

小九声音还有几分孩童的稚嫩,“公子,早点歇息,公子若是再不听,我明日就去告诉阿枝姐姐。”

寂静中,能听见裴谙棠浅笑的鼻息声,“你别告诉她,我这便歇下。”

“好。”小九背过手,清清嗓子调起皮来,“那我就跟阿枝姐姐说,公子是因为她明日要走,心中不舍,以至于辗转反侧睡不着。”

“小九,你日后不必出去玩了,白日里就留下来替我洒扫院子罢。”裴谙棠语气上扬,装作几分肃然之色。

“不要!”小九仰头惊呼,“我错了公子,我绝不会出去乱说的……”

“行了。”裴谙棠也无心思与他扯皮斗嘴,“快回屋歇息罢,我即刻就歇下。”

月色入户,佳人在心,忧愁如焚,岂得酣眠。

次日清晨,阴云万里,天凉爽宜人。

凌玉枝昨日睡的晚,早上起床还误了几刻钟的时辰,还是听到街上敲了三下钟,她被震醒后才急忙下床梳洗收整。

绾发时麻团突然窜进来在她脚下乱蹭,凌玉枝看着它圆滚滚的身子,这才霎时恍然大悟,一拍脑门:“坏了,你这馋猫,我怎么把你忘了。”

麻团不明所以地擡头哼哼叫了几声,凌玉枝抓了把小鱼干喂它,待小鱼干三两下被除尽后,她抱起猫拎上包袱,把门落锁一路奔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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