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第九十四章
商怀谏躺在床上,浑身都不舒服,翻来覆去,肚子里有一团火,烧得他浑身都疼。
陈清岩没管他,给他盖好被子就出去了,他疼出一头的汗,汗水流进他眼里,刺地他睁不开眼。
迷迷糊糊间,他似乎见到一个模糊的身影,潜意识驱使他伸出手,想要触碰那个身影。
那人往后退两步,道:“你为什么要一再放弃我,为什么要帮他,如若你讨厌我,可以离开。”
“不是。”商怀谏挣扎着向那人靠近,在触碰到他的那一刻,身影化作虚无,消失在他手中。
他从床上滚了下来,声音很大,他嘴里不停呢喃着,不停说着不是。
陈清岩听到响动,过来瞧两眼。看见商怀谏蜷缩在地上,不知做了什么梦,流了满脸的泪水。
他认命似的将商怀谏扶起来,揽着他的肩膀时,听见细小的声音。陈清岩凑地更近些,也没听清。
“罢了。”陈清岩拍拍手,看商怀谏不老实的模样,想找个绳索将他绑起来,“我做到这个份上,已经仁至义尽了。”
他正要关上门,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太师大人怎么样了?”
陈清岩吓一跳,手已经将佩刀拔出来大半,转身看见是燕译柔时,呼出一口气,将刀收了回去。
“喝多了而已。”陈清岩关上门,注意到燕译柔换了身装扮,不是一身素雅,平添几分颜色,整个人看着明艳有气色许多。
她端着醒酒汤说:“方才我见他一直喝酒,怕他喝坏了身子,就去熬了个醒酒汤。”
“有劳公主了。”陈清岩想接过去,“日后这种事吩咐他人去做就行。”
燕译柔强颜欢笑,躲过陈清岩伸来的手,“在宫里,这些事一向是我自己做的,已经习惯了。将军应该累了,我送进去就行,将军多多休息。”
她低头,眼眶蓄满泪水,微微泛红,楚楚可怜的模样实在叫人心疼。
可惜陈清岩不懂这些,“舟车劳顿,公主多歇息才是。更何况您是女子,独自进男子的房间,被人看见,难免说闲话。”
他站在燕译柔的角度去想,燕译柔却不觉得他这是为自己好。陈清岩拿醒酒汤,她不敢不给,只是手一直打哆嗦,最后没拿稳,醒酒汤洒在陈清岩手上,落了一地。
“将军恕罪。”燕译柔吓得脸色煞白,握着他的手查看伤势,两人靠得近,她能感受到他的呼吸,脸微微泛红。
她对着烫伤的地方吹了几口气,“我、我不是故意的。”
陈清岩不习惯她的靠近,抽回自己的手,并不觉得小小的烫伤有什么。
“无事。”陈清岩叫人将这里打扫干净,回房擦药去了。
他住的房间在商怀谏与燕译柔房间中间,燕译柔跟着他进去,乖巧地站在那里,“我给你上药吧。”
“不用了。”陈清岩看着她不愿离开,很是无奈。他没有关门,也让燕译柔不用关门,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他不明白,燕译柔怎么这般不在意自己的清誉。
她身为公主,在不受宠,他也不能苛责。想来这一路他不会有什么安生日子。
陈清岩想了想,打算将燕译景受困一事瞒下,只是说:“公主,我们先回京一趟,臣把你送回宫里,再去塞外。”
“你是嫌我是个累赘吗?”燕译柔的手攥紧衣袖。
“臣不是这个意思。”陈清岩怕她乱想,随意找了个别的借口,“封后一事推后,我想去见见妹妹,看看她怎么样,并不是觉得公主是个累赘。”
燕译柔不相信,她抱紧自己,想到宫里生不如死的日子,身子就止不住颤抖。她费了好大力气,才得到出使金国的机会,不想就这样回去。
她还没有一个靠山,在金国,有人伺候,不愁吃穿,可以有暖和的被褥,可以不用挨打。
“我不想回去。”燕译柔躲在地上,无助地摇头,眼泪打湿自己的衣襟,“我不想回宫。”
“公主。”陈清岩想扶她起来,燕译柔却十分警惕地看着他,双手抱头,慢慢躲进角落里,苦苦哀求,“能不能别让我回去,只要不回去,我做什么都可以。”
陈清岩不知所措,只能停在原地,等她心情平复。
燕译柔蹲在下面,缓缓将自己的衣袖捋起,她的胳膊上,遍布大大小小的淤青,还有烫伤,几乎没有一块好的皮肤。
不仅是胳膊,只要是不用裸露出来的皮肤,几乎都是这样的。
“我求求你,别让我回去。”
陈清岩动了恻隐之心,“回京之后,臣会将这事上报给陛下,陛下会念及……”
“他不会!”燕译柔突然站起来,目眦欲裂的模样,面目狰狞,“这么多年,我不相信他一点都不知道,他就是不想管我而已。你娶我好不好,只要你娶我,我就可以离开那里,哪怕是做个妾室,我也愿意。”
“你冷静些。”陈清岩实在不知道怎么应对,他对眼前的这个人很陌生,在他心中,她是个胆小谦卑之人。对他来说,这比打仗还要难,“还有长公主呢,殿下待你那般好,一定不会看着您被欺负。而且,您是公主,皇室绝对不会……”
“待我好。哈哈哈。”燕译柔已经豁出去所有,只要别让她回到那个吃人的地方,她做什么都可以,“她不过是在外人面前装的罢了,她在宫里只手遮天,她会不知道。她不过就是想看我的笑话罢了!”
从出生开始,她便不得宠爱。她是她母妃唯一的孩子,她的母妃并不受宠,所以想生个皇子,母凭子贵。可是,她怀胎十月生下的,是个公主。
燕译柔的母妃不喜她,生下公主之后,皇帝来的更少了,她的母妃将一切的过错怪在她身上,连带着宫中的人,个个都可以踩在她头上。
宫中唯一受宠的公主,只有燕译月,比太子还要受宠。那样的人,见到她这般低贱的模样,怎么会心生同情。
燕译月对她的好,不过是在外人面前作秀,以此来展现她好贵的品格一般。燕译景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姐弟两,就应该下地狱。
这些话,燕译柔只是在心中哀嚎两句,不敢说出来。
陈清岩比她还要不知所措,想要安慰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哭泣的声音太大,门又开着,引来不少人关注的目光。陈清岩烦得慌,想要将门关上,燕译柔却看准时机,跪在他脚下,“我求求你,不要抛下我。”
不明所以的人,将这当做一起负心汉负了那个姑娘,那个姑娘又不舍得,哀求他留下。
最懵的,是那群士兵,他们面面相觑,这短短几日,他们已经发展到这种地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