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第七十五章
第七十五章告别
张舒乔在车里哭,陆以牧在车外吹风,两个人各自冷静了有半个小时。
再上车时,陆以牧的表情已经恢复如常,又是那副波澜不惊的冷漠样儿。
“很晚了,你该回去了。”陆以牧语气冷若冰霜,“走吧。”
“那...我先送你去星洲酒店。”
“不用。你直接回家,我再打车去酒店。”
张舒乔抿唇:“何必这么麻烦?”
“麻烦?”闻言,陆以牧冷冷地看过来:“现在几点了你知道吗?送完我你万一路上发生点什么事,作为最后一个跟你接触的人,我会更麻烦。”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张舒乔竟然从这毫无温度的语气中,品出了一丝丝关心的意味来。
一路上,夏月、凉风和光影相伴,车内的两人却静默无言。
到达张舒乔公寓楼下时,陆以牧的酒醒得差不多,眼神也清明了许多。
车熄火好一会儿,陆以牧才解开自己的安全带。
跟她分开的这四年,烟酒沾了个遍,捉襟见肘的酒量愣是硬生生给练成了千杯难醉。那些个难眠的夜晚,常常盯着外面的月亮,脑子里不断重复与她有关的回忆,一个晚上就这么过去了。
奶奶走后,其实陆以牧很少掉眼泪,也很少因为什么事情绪失控。可刚分开的那两年,他根本不敢让自己闲下来,因为一闲下来就会想起张舒乔。无数次一边买醉一边流泪,扇自己巴掌骂自己别犯贱,那种女人根本不值得留恋,可下一次却重蹈覆辙。
最开始的时候,一起租房子的韩国舍友见他这样,直接将他当作神经病,根本不敢靠近。后来吃过一次陆以牧做的饭,韩国舍友被彻底征服,慢慢地也愿意主动和陆以牧交心。
可是,当韩国舍友听完故事大骂张舒乔垃圾女人的时候,陆以牧心里又很不舒服,借着酒劲差点跟他干起来。
那段日子过得很拧巴,时而清醒时而又浑浑噩噩,状态像在地狱和人间反复横跳。
都说由爱生恨,爱到极致才会恨到极致。
陆以牧是真的恨啊,捧着一颗真心交给她,对方却转身将他的心拿去喂狗,让人怎能不恨?
唉。
原以为陈年旧事再难撩人心弦,谁曾想再见到她,尘封的心仍旧忍不住泛起涟漪,层层叠叠都是难与人言的委屈、不甘,以及思念。
回忆一帧一帧在眼前掠过,于是连呼吸都扯得嗓子眼生疼。
“张舒乔。”陆以牧话里的温度降至冰点,眼底却氤氲着一层薄薄的雾气,“如果可以,我本不想再和你有任何交集。”
张舒乔垂眸,声音很小:“我知道。”
陆以牧却冷哼一声:“不,你不知道。你是加害者,你怎么会共情受害者的痛?”
闻言,张舒乔捏紧衣角,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对此,她无从辩驳。
已是凌晨两点半,目光所及,空无一人。
周遭一片死寂,于是陆以牧的声音听来更加清晰。
“当初说要勇敢的是你,后来先放手的也是你…现在想想,在这段感情里,我真像一个小丑。”说到这儿,陆以牧扯出一个苦笑,眼底的雾气更浓,“不过也不能全怪你,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儿,也算是我自作自受。”
“不,是我的错……”
“张舒乔。”陆以牧打断她,隐忍地闭了闭眼,继续道,“当初开始得轰轰烈烈,最后却没能好好告别,还挺让人唏嘘的。那天…大家都做不到心平气和,今天补上吧。”
“告别”二字,实在太过沉重。
张舒乔转头看向陆以牧,眼眶通红。
这时,陆以牧也突然转过头来,猝不及防一个对视。
陆以牧看着她,清了清嗓子,道:“张舒乔,虽然直到此刻,我还是很恨你,虽然我至今都看不透当年你几分真情几分假意,但和你在一起的那段日子,我是真的快乐过,也曾经真的以为,你是上天看我可怜派来拯救我的天使。分开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很痛苦,很不甘心,很愤怒,根本走不出来,几乎因此丢掉了半条命,可是四年过去,我终究成为了更强大的自己。接到昆大的邀请函时,我本来是不想来的,然而脑子里一直有个声音告诉我,得来,得来跟过去的自己做个了断,不然这里发生过的一切会数十年如一日地困住我,无休无止。所以我来了。今天我来跟你告别,也是跟过去的自己告别。我想,那些快乐、痛苦、伤害和绝望,都让它留在过去吧。我想我该洒脱地往前走,就像当年的你一样。”
听完这段话,张舒乔的脑子一片空白,嗓子像被某种神秘扼住,她几乎要喘不上气来,也发不出声音。
陆以牧说他几乎因为分手丢掉了半条命,张舒乔又何尝不是如此?
那些共同的回忆,困住的又何止是陆以牧?
洒脱……陆以牧说她洒脱……
张舒乔的心情像咽下万斤黄连一般苦涩,可她无从辩驳,她根本没有资格辩驳。
当年做出那样的决定,无论结果多么难以承受,都要好好受着。
是她狠心将他推开,让他坠入万丈深渊。
陆以牧说的没错,于他而言,张舒乔就是个加害者,让他经历了那些本不用经历的苦痛。
陆以牧盯着她,将呼吸放缓:“我说完了,轮到你了。你还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张舒乔心脏闷得慌,艰难地从嗓子眼里挤出几个字:“我…我没有…”
“没有什么?”
张舒乔抿唇,声音微微颤抖:“没有洒脱…”
这个回答让陆以牧眉尾一挑:“所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