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灼灼夏日，神剑峰同样热闹非凡，仙洲之中的门派与世家都送来了不少自家弟子，其中也不乏散修与妖族，他们各自成群结伴，打眼一瞧就知道是什么来处与身份。

这就显得在角落站着的灰色麻布衫的少女有些不起眼了，只是她挽起来的发髻中插着一根玄色羽簪，若不仔细看去几乎不会发现它的存在，它由曜石打造，这东西只在北境苦寒之地才能开采出些许，珍贵程度不亚于极品灵丹妙药。

不少人打起这根簪子的主意，没一会儿她身边就围起来一群人，一口一个小燕妖，想要哄着骗着让她将这根簪子让出来。

燕棠本来化作这般年纪，就是要勾着宁子归的记忆复苏，没想到却引来一堆不相干之人注视，倒是让她想起了幼时在桐山学宫的日子，不过那时候她身无一物，断不会被觊觎什么，只是处境有些相似罢了。

她刚要把簪子拔下来，向企图靠近的人刺过去，忽而一阵喧闹袭来，竟然是宁子归被人群簇拥着，从神剑峰的山门向大殿快步走去，燕棠拿着簪子的手缓缓垂下，痴痴望着已然成了大人模样的宁子归。

原本他不应该回头的，可是宁子归还是停在了燕棠对面，二人相顾无言，燕棠原本只是猜测他还带着转世前的记忆。但只有真正见到他时，只需要一眼，燕棠就明白，他确实还记得。

即使满腔的思念都被禁锢在其中，燕棠还是能轻而易举地透过他的眼睛，看到他柔软的内心。

这一趟来的倒是值得。

宁子归忽而转过视线，只淡淡道：“神剑峰，不得喧闹。”

不得喧闹？今日的神剑峰好似过节似的，早就热翻了天，方才一群人在宁子归耳边熙熙攘攘说着笑着，也不见他脸色有半分不妥，这时说不得喧闹，无非是给这小妖解围罢了。

众人纷纷猜测她会被留下来，运气好些说不定还能给掌剑做剑侍，但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燕棠在接下来的选拔中并没有被他选中留下来。

在旁人眼神戏谑地看着燕棠时，燕棠却眼神直直盯着坐于上首的宁子归，用旁人听不到的声音在这位端正肃穆的掌剑耳边道：“这位公子，晚上可否赏些时间给小女子？”

宁子归面色不改，仿佛没有听见似的，燕棠看着他发红的耳朵和攥紧的拳头，唇畔勾起一点暧昧的弧线，转身去向神剑峰的老掌事说自己多留几日。

宁子归本还克制着自己，免得当众被发现异样，给神剑峰闹了笑话，可是燕棠却只驻足了片刻便离开了大殿，着实令他有些不安了，以燕棠如今的实力，若是她不打算告诉宁子归去哪里便离开白玉京，宁子归决计是不可能找到她的。

但决选外门弟子是他职责所在，他虽然心焦但还是硬着头皮把剩下的流程走完，等到月上西楼之时，他才回到了掌剑居所。

琼树下有灰衣女子背手而立，月光映照出的婆娑树影让她的身影晦暗，宁子归觉得仿佛在梦中似的，脚步忽然急切起来，可是走到燕棠面前时。

他却又胆怯起来，怕这真是入了梦，自己遇到的只是桐山学宫的燕棠。

燕棠转过身来，道：“好久不见，宁子归。”

他松了口气一般笑出声，便被燕棠拥入怀中，宁子归也小心翼翼抱住燕棠，他道：“我去大荒找过你，可是没人知道你去了哪里……我怕你觉得我不是他。”

燕棠失笑：“当初可是你否认的。”

宁子归闷声说：“是我的错，是我狂妄自大，是我看不清自己的心。”

或许时间真的可以证明一切，在那不足百年的一世，他还是用了那个名字，只需要一眼就爱上了她，哪怕素昧平生，甚至连名字都不知。

转世之我亦是我，凡俗之情亦是情，前生的爱超越了身体的限制，但自己却不肯承认。

宁子归觉得自己有时候真的很蠢，哪怕早已得道，却还是要逃避自己的感情。

“燕棠，我本不该许下生生世世的诺言，可是我心悦你，便向天地求了这一世，我不愿背叛自己的道，更不想负了你。”宁子归用带着茧子手轻柔地抚摸燕棠的脸颊，言语中是无限柔情。

记忆中的宁子归甚少这样吐露过心声，哪怕是最开始的那个青年，也习惯自己消化一切事，为了不让自己成为燕棠的把柄去，甚至亲手杀了原本不打算去复仇的养父。

宁子归道：“我真怕这一世等不到你。”

燕棠踮起脚咬了咬他的唇畔，像是一只鸟儿表达亲昵般，浅笑道：“恩恩怨怨早就扯不清了，既然如此，那你就用一生来证明吧，正好我求了掌事留在白玉京一段时日，有的时间陪你折腾。”

两人在琼树之下紧紧相拥，只是片刻缱绻，也足以抵得上千百年恩怨情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