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圆子

整整一天一夜之后，集装箱的门被打开，两腿动物们进入集装箱，开始卸货。他们很快发现了角落里的这只浑身僵硬，已经结满霜的死猫。但是谁都没有在意，而是将这只猫的尸体扔在了人行道边的绿化带里。过不了多久，清洁机器人会把它带走，带到城市的垃圾场的焚化炉里。过不了多久，它就会化为灰烬。

时间慢慢接近正午时分，蚕豆身上的冰霜开始融化，附近的泥土被浸湿了一大片。附近的大手町小学校开始放学了。这是小学六年级的藤宫圆子的必经之路。她身穿一身学生裙装，短发，一张可爱的圆脸，皮肤白嫩而双唇粉红。她习惯背一个黑色的背包，背包上挂着一个银色的圣诞铃铛，走起路来会发出悦耳的声响。

当她跟女伴一起有说有笑地经过这里的时候，她不经意间发现了绿化带的泥土上这个可怜的小生灵。藤宫圆子好奇地弯下腰去抚摸这只流浪猫。它长着灰色和黑色相间的花纹，看上去没有什么特别。它看上去没有受过外伤，但是却紧闭着双眼，一动不动。她伸手去摸猫咪的肚皮，隐约感觉到有一点点温度。

“它死了吗？”女伴问。

“我不知道。好像受了伤，动不了了。”

“会不会是谁家的宠物走丢了？”

藤宫圆子站起来向四周张望——d京城还是那个老样子，圆锥形的高楼直插入云，玻璃墙幕反射着耀眼的光，十几层的悬浮车轨道错落有致地分布在城市上空，空轨列车极速地在头顶驶过，你甚至看不清上面的乘客的面孔。

她很快确认附近并没有人在寻找丢失的宠物。而且，d京有严格的宠物免疫制度，所有的宠物都被登记在册并挂有名牌，而这只猫却没有任何的身份标识。再加上它毛色暗淡、身形瘦弱，浑身沾满泥土，这一切都只能说明它是一只来自贫民区的流浪猫。

“太可怜了，我想暂且收留它。”

藤宫圆子小心翼翼地把蚕豆捧在怀里，缓缓抚摸着它的皮毛。

圆子的家是大手町附近的一栋私人别墅。智能管家识别了圆子的虹膜，为她打开了门：“小姐，欢迎您回来。”

“爸爸妈妈在家吗？”

“夫人去了瑜伽馆，先生在研究所。午餐已经为您准备好了。”智能管家答道。

“送到我房间里来吧，谢谢你。”

圆子一个人抱着蚕豆穿过客厅去了二楼自己的房间。她拖出床底下的一个大纸箱，细心地在里面铺好一条毛巾，将蚕豆放在上面，用另一条毛巾盖好。现在，蚕豆的体温更明显了，如果仔细听，甚至能听到它微弱的呼吸。这只猫睡得可真死，圆子想。

当圆子坐在自己的书桌前，她又忍不住看了看桌上的那张照片。照片上有四个人，爸爸、妈妈、哥哥和自己。哥哥身穿着蓝色的军礼服，笑容灿烂。他们的背后是一个巨大的旋转木马。

就是在那张照片拍下之后的第二天，哥哥在一场飞行事故中牺牲了。从那以后，这个家倍受打击。身为生物学家的爸爸整日沉迷于自己的研究，每天深夜才会从研究所回到家里。母亲的身体曾经一度崩溃，医生建议母亲参加瑜伽治疗课程。从那以后，本来活泼可爱的圆子也极少再有笑容。

这时候，想起了敲门声。智能管家在门外说道：“小姐，您的午餐到了。我可以进去吗？”

蚕豆感到自己好像做了一个长长的梦。它的身体时而感到冰冷，时而感到火热，时而又是强烈的疼痛。它好像在一个厚厚的虫茧里，好几次快要窒息死亡，但是不知何时，又恍然醒过来。它感到自己的双眼满是血腥，隐隐能看到亮光。这种景象它记得，那时候它还在母亲的肚子里。蚕豆好像经历了第二次孕育。

它恍恍惚惚地站立起来的时候，头颅仍然感到强烈的疼痛。它环视四周，这里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房间，布置温馨而浪漫。墙面、床单、窗帘，还有毛茸茸的地毯，都是粉红色的。屋顶上悬挂着一只只风铃。床边有一个小小的书桌。墙角处有一面全身镜。

蚕豆走过去，看到了镜子里的自己——它的体型变得与两腿动物极为相似，它的后肢变长而直立，上肢的五趾变长而分开，头部的颧骨也变得狭长，这使它整个面貌都变了，变得更像那些两腿动物。但是它的身后仍然有一条长长的尾巴，它的身体和脸部仍然生有黑灰相间的毛发，它仍然有尖利的牙齿，它仍然有一双褐色的如同宝石一般的眼睛。

蚕豆不敢相信眼前的自己的样子。

这时候，门把手突然被转动了。蚕豆的猫耳朵警觉地抖动了两下，他迅速地就地一滚，钻到了床底下，竟然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门被推开，圆子放学回来了。她把背包随意地丢在床上，然后坐在床上将皮鞋和过膝丝袜脱下来，露出白皙粉嫩的双腿。她在床上翻了个身，将制服脱下来，全身只剩下内衣，然后在衣柜里翻找睡衣。她挑到了最为满意的一件，随意地套在身上。蚕豆躲在床下，偷偷注视着这个还是幼年的两腿生物。他们的身体光溜溜的，一根毛都看不到，真够丑的。蚕豆心里想。

一转身，圆子注意到了地上已经被压坏的纸箱。嗯？中午捡回来的那只猫去哪里了？圆子俯下身子，掀开床帷，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