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馒头一觉睡到第二天晌午的时候才醒,这是他头一回宿醉,头疼欲裂的感觉让他难受得想死,脑中的记忆也还只停留在昨夜的饭桌上。
他看着身下的床铺和从草棚外斜洒进来的阳光,怔怔的呆了半晌,直到听到新房子里传来绝儿的声音,整个人才醒过神,飞快的往枕下翻找了起来。确认了那本书还在,他才松了口气,赶紧重新收好。
走出草棚,他才发现之前堆放在棚子里的杂物已经全被清走了。站在院子里能看到赵笙舟和绝儿正往新房里进进出出,十分忙碌的样子,甚至连雪风的嘴里好像都叼着小件,俨然一个小小的运送工,步伐稳健,路线熟练。
馒头见自己落了下风,麻利的洗了把脸,喝了一大碗水就往新房子里跑。
“你醒了。”
绝儿正站在客厅,手里拿着一块抹布在水盆里拧水,一旁新置办的深红色木桌椅上泛着水光。她已经来回擦过好几回了,正透着清亮。
她甚至都没有回身去看过馒头,只是专注着手里的活儿。雪风嘴里衔着一个水瓢,也不知从哪里弄来的,径直走到了绝儿的脚边用脑袋蹭了蹭她的小腿。
绝儿低头看着它笑了笑:“诶呀,你在哪里找的这个破瓢呀,我不舀水。”
雪风像是听懂了似的,耸了耸耳根,便转头将水瓢又衔了出去,然后回到客厅在馒头的脚边撒娇,要他抱。
馒头轻轻的抱起它,可却没心思逗它,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绝儿感觉怪怪的,给他一种莫名的疏离感。
他盯着绝儿的背影看了好一阵,心里闷闷的,一时却也找不到什么话来说,最后实在觉得尴尬又无趣,就带着雪风悻悻的往楼梯的位置走,想去找赵笙舟问问是怎么回事。
馒头刚走到二楼,就正好看到赵笙舟从一间房里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叠红色的剪纸。
“你干嘛呢?”他好奇的问。
“这个?”赵笙舟抬了抬手里的剪纸,笑着卖起了关子,“你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
馒头纳闷的将眉头一皱,走近赵笙舟的身前将他手里的剪纸捻起来一看,是个“喜”字。
他想了想,挑起眉头看着赵笙舟:“搬新居需要贴喜字吗?”
“搬新居?”赵笙舟脸上现出一个嘲讽般的笑,正要接着往下说,看到绝儿从楼梯口走了过来,便顺水推舟:“你去问绝儿吧,我还要将剩下的贴到楼下去。”
“问绝儿?”馒头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心脏噗通噗通乱跳起来,宿醉之后的不适感也像是瞬间被吸走了一样。他浑身抖了个激灵,僵硬的转过身看向正朝着他走来的绝儿。
“绝儿……刚才赵笙舟说的你都听到了吧……”
“听到了。”绝儿看起来轻松又淡然,并且平静的从馒头身边走了过去,看样子是要进房里,“我去看看他贴的好不好。”
馒头完全在状况外,忍不住大步上前拉住了她,“你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绝儿一怔,没有转身,只是低头看着地上,低声问:“难道不是我们说好的吗?”
馒头抓着她的手不自觉的松了几分,开始认真回忆起自己对她说过的每一个字。
“‘等弄清了自己的身份,我们就成亲’――”绝儿转过身,微微踮起脚尖让自己的视线与他平视,歪着脑袋笑着问:“是不是你答应的?”
“是、是我们说好的……”馒头这才意识到自己这阵子沉迷于那本书里的内容,差点就将这件事抛诸脑后了。
“嗯。”绝儿满意的点了点头,出人意表的将他拉进了那间为自己和他准备的新房里,兴奋的指着贴在床头和木柜上的大红喜字,“这间做婚房不错吧?幸亏他没贴歪。”
“你是什么时候准备这些的?”馒头看着床上新铺上的大红色的被褥和枕巾,还有那鲜红的喜字,他本以为自己会跟绝儿一样兴奋激动,可是却没有。或许是因为事情来的太突然,他还只是置身之外没有参与进去,情绪才没跟上。
“你醉的人事不省的时候呗,幸亏有有赵笙舟和阿九,要不然我还真不知道一个人怎么将这些东西拿回来。”绝儿似乎已经十分沉浸和投入到这件事里,刚说完话就又开始在屋子里收拾忙碌了起来,好像馒头在成亲这件事里只是一个附属品,“对了,喜服我也已经订了,明天就做好了。”
说完她顿了顿,忽然停下了手里的活,“婚期是后天,你看可以吗?”
馒头六神无主的看着她,感觉成亲这件事好像已经在自己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全都被绝儿安排好了,没有任何地方需要他的意见,既然是这样,何必多此一问呢。
他失神的点了点头,“那我去看看有没有要帮忙的。”
“好。”绝儿说,“你去问楼下问赵笙舟还有哪些要准备。”
房间外传来了馒头下楼的声音,绝儿这才虚脱般扶起了面前梳妆柜的一角。
她不敢告诉馒头她发现了那本书,不愿意告诉他护心玉的事,甚至越来越抵触他原本的名字。她只想暂时将自己的脑袋埋在沙子里,就像鸵鸟那样,哪怕只能寄存下片刻的美好安宁,也不想那么快就掉到狂风暴雨的中心去饱受折磨。
哪怕她步步为营生,怕让馒头知道关于他自己的残忍过去,可仍是比不过老天爷随随便便就从天而降的一本书。不,那不是一本书,对馒头而言,它是一个刽子手,能兵不见血刃的将他凌迟,可他却被蒙在鼓里。
楼下传来了馒头跟赵笙舟的话声。
“昨天我喝醉之后,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馒头站在赵笙舟身旁,用手按住了正要被他贴在门上的剪纸,“为什么她这么忽然的就想要成亲了?”
赵笙舟笑着看了他一眼,将他的手拿开,将涂了浆糊的剪纸摆正贴在了门上,然用力拍了几下,“怎么听你的口气好像有些不乐意?”
“怎么会不乐意!”馒头睁大眼睛瞪着他,回答得干脆利落,是打心底的想法,可想了想之后仍是愁眉苦脸的叹了口气,“我还没准备好呢。”
“要你准备什么?”赵笙舟乐了,停下了手里的活儿,打趣的看着他,“你只要穿上新郎官的衣服,两人拜拜天地就能入洞房了,绝儿没什么亲朋,你甚至连应酬都不必了,要什么准备?”
说着他拍了拍馒头的肩膀,“别身在福中不知福,辜负了绝儿的良苦用心。”
“良苦用心?”馒头觉得这个词用得古怪,忍不住奇怪的瞥了赵笙舟一眼,也不知他是不是心里有鬼,很快将头撇了过去,忙应付道:“你就别瞎琢磨了,踏踏实实准备当新郎官吧,门外还有些箱子摆设没搬进来,交给你了。”
下午的时候陆续有工人送东西过来,都是早上绝儿和赵笙舟出去买回来的大件。一场大火将老房子里的东西全都烧没了,新房子虽然盖成了,但还是有许多东西需要添置,特别是厨房的一些用具。
馒头一直闷不吭声的帮忙,只有在面对绝儿的时候才会努力表现得高兴一点,扮演好一个准新郎的形象。可他是个脸上藏不住心事的人,即便是在笑,眼神里藏着的心事仍是逃不过绝儿的眼睛。
她知道他在想什么,是那本没有看完的书。他惦念着书里剩下的内容,心思还放不到即将到来的婚礼上。可她不敢戳破,只能睁一只闭一只眼。她对自己说就这么一次,让她自私一回,完成这么多年自己一直梦寐以求的心愿,在那之后,不管在馒头身上会发生什么,他都是她这辈子唯一心爱的男人,为了他,她愿意倾尽付出自己的一切。
今天大致就能将房子收拾出来,晚上就可以搬进去住了,屋外的草棚自然也得拆。
赵笙舟已经带着阿九去拆棚子了,馒头刚搬完东西从房子里出来,一看到他们的动静便赶忙跑了过去。
绝儿也在边上,看着他慌张匆忙的模样就知道他想干什么。可她也只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离得远远的。
馒头将藏在床下的书悄悄拿出来收进了衣服里,然后趁着其他人没注意的时候溜回了屋里,将书藏在了二楼新房里新铺的大红床褥下。
在成亲之前,这间新房大概暂时不会有人住。楼下传来了绝儿的喊声,他透过对着屋前的窗子探出身子看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