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徐恩予迅速离开了厨房,直到确认没人再注意着他,便抬起腿飞快的跑向了梁家的大门外。他必须在绝儿和馒头回来之前截住他们,让他们再去买另外几味药单上并没有写的药回来。
他手里的药渣还滴着药汁,他一边跑一边闻着药渣中残留着的草药气味,正当他全神贯注的分辨解析着这些中药的成分的时候,一个没留神就撞到了一个人的后背上。
梁显扬不知为何站在了大门边,被徐恩予撞得趔趄了一步,看样子他之前正在往门外观望,此时回过身见徐恩予神色慌张还将一只手藏在身后,便奇怪的看着他:
“有什么急事吗?”
徐恩予做贼心虚,紧闭着双唇一脸凝重的和他对视着,一时不知道该用什么借口来搪塞,恰好在这个时候,绝儿和馒头手拉着手从外面走了回来。馒头空着的左手上正拿着几包用麻绳系在一起的中药,悬在半空中摇晃着。
两人去了一公里外的药铺,一路上看到了不少镇平的特色行肆,走走聊聊本来轻松了不少,可一回来就看到梁显扬与徐恩予神情复杂的站在门内看着他们,立时便觉得情形有些古怪,不知不觉就放慢了步子。
徐恩予提心吊胆的看着馒头手里的那几包药,生怕被梁显扬识破起疑,可事发突然,他又不能当着他的面给绝儿传递讯号。
不过好在绝儿机灵,很快就从他脸上不同寻常的紧张神色察觉到了蛛丝马迹,十分果断的松开了馒头的手,将他往身后一推,背对着梁显扬、以十分高的声调对馒头撒起了娇:“忽然想吃刚才在街上看到的胡辣汤了!你去给我买一碗回来!”
馒头木讷的看着她,两只眼睛瞪得比铜铃还要大,不太确定的低声问:“胡、胡什么汤……“
绝儿冲他一挤眼,又往他手上的药包上看了两眼,做了个口型:你先走。
馒头愣愣的眨了眨眼睛,迅速往徐恩予和梁显扬的位置瞥了一眼,好似明白了,连忙点着头,仰着脸大声地说:“买买买!我去给你买!瞧给你馋的,贪嘴猫!”
说完他便赶紧将药包往怀里一藏,从绝儿安心下来的神情上得到了肯定的暗示之后,就快步朝着与梁家大宅相反的街道走了出去。
徐恩予长长松了口气,就这么一会儿他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差点从嗓子眼给跳出来了,趁着梁显扬还没弄清状况,他便反客为主的笑了笑,问道:“你怎么在门口站着?”
梁显扬奇怪的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说:“等人。”
绝儿迎面走了过去,陡然瞥见徐恩予身后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往下滴水,她细细一看,发现他正十分不自然的姿势将一只手背在身后。这时,她的身后传来了几声汽车喇叭声。
梁显扬看到来车,便立刻换上一副热络的笑脸,撇下徐恩予大步迎了出去。
车门打开,先从车里下来了一个抱着皮球的小男孩,约莫七八岁大,穿着一身洋气的格纹小西装和漆黑的大头皮鞋。
他一下车就淘气的将手里的皮球朝着梁显扬的位置一脚踢了过去,车里随后就冒出一个女人严厉责备的声音,“洋洋,怎么这么没礼貌!赶紧把球捡回来!”
皮球从绝儿面前滚了过去,正好停在了站在她斜侧边的梁显扬的脚边。他并没有介意,只是笑着弯下腰,将球捡起来递到了蹦蹦跳跳向他跑来的洋洋手里。洋洋一家是来取货的。
徐恩予趁着这个时候,赶紧走到绝儿身旁拉了拉她,递了个眼色,示意让她跟着自己到一旁去。
绝儿点了点头,不经意的往在自己面前弯下了身子的梁显扬身上瞥了一眼。当她看到他耳后的那一抹若隐若现的淡粉时,一幅画面如电光火石一般飞快的钻入了她的脑中。
于徐恩予惊讶不已的视线中,她没有任何征兆的上前抓起了梁显扬的胳膊,仓惶惊恐的问道:“你耳朵后面那个淡粉色的,是胎记吗?”
梁显扬皱着眉头往她的手上看了一眼,下意识的摸了摸耳后那抹淡粉的地方,奇怪的看着她:“是胎记没错,怎么了?”
“打小就有?”绝儿的目光闪烁了起来。
“对。”梁显扬越发起疑。
绝儿怔怔的看着他,脑子里被纷杂的画面碎片和意识堵塞成了一团。她开始意识到,之前那次在通往泗泥沼泽的树林里的幻境中所看到的画面,并不完全是她太过思念亲人而产生的臆想,而是现实中真实发生过的!画面里的人一个是她的父亲,另外一个人看来就是梁显扬了……那么,画面中的他偷偷摸摸的往自己父亲喝过得水里放了什么!?
她无法也不敢继续往下想,即便她的周身都沐浴在阳光下,却依然无法驱散在她心底一点点扩散开的令人不寒而栗的阴暗气息。
徐恩予看出她脸上的异样,赶紧将她拉到门内,尽管梁显扬仍是用迷惑的目光注视着他俩。
“你刚才怎么回事!?”徐恩予惊魂不定的四下张望,赶紧将手里被捏成了一团的药渣扔到了墙角的青苔上,然后又不放心的用脚跺了两下。
绝儿心神不定的看着徐恩予的一举一动,既然他这么慌张想来是发现了什么,忙问:
“你刚才站在门口是不是有什么急事在等我和馒头?”
徐恩予眉头紧皱,点了点头:“还好你方才反应快,我写给你的药漏了几味。”
绝儿往墙角的药渣上瞄了一眼:“你有新发现?”
“对。”徐恩予说,“梁家的厨房里藏着不少秘密。”
大门外传来了梁显扬和刚才车里那些人的声音,听起来正在往门内走。绝儿赶紧让徐恩予和她一起换了个说话的地方――院墙北面的墙根下。
她从徐恩予的语气中听出了事情的急迫,可眼下她还有别的事情想去查证,一时间无法细细去了解,只能让他等梁显扬离开前院之后,自行去将需要补卖的中药告诉馒头。馒头应该就在离梁家宅子不远的地方等着。
临近午饭,梁家随处都能看到下人忙碌的身影。负责打扫的下人已经在做收尾工作,替取货订货的客人端茶递水的也在各个房间穿梭着,厨房里刚出锅的热菜更是被负责饮食的下人分别送到了玉匠和主人家的饭桌上。
绝儿尽量不让自己出现在梁显扬及梁家其他人的视野里,只是跟赏光似的在各个院子里闲逛,只为找到一个看起来好方入手些的下人,去问一问她想知道的那些事。
她绕了一大圈又回到了南厢的院外,正好看到一个下人从院子里的石桌上取出了早前送过去的点心盘子和茶具,正在外院外走。
不知是不是因为他太过着急,没注意脚下,一只脚踩在了一块鹅卵石上,重重摔到了地上。他手里端着的那些东西自然也没有逃脱厄运,乒乒乓乓摔碎了一地,引得在屋里的张先生也闻声推开房门,往屋外望了过去。
绝儿觉得机会来了,连忙上前扶起了这位年轻的下人,同时将地上的碎片渣儿用托盘拨在了一起。
“你没事吧?”她温和的问道。
下人像是摔到腰了,痛苦的将一只手捂在腰后,抬起头匆匆瞥了绝儿一眼,一看是自家的客人,便顾不上摔伤,赶忙收拾着东西从地上站了起来,“没、没事,您是客人,别碰这些免得划伤了手……”
绝儿微微一笑,起身往他身上打量的两人――此人印堂发暗,天庭发灰,眉尾散乱,最近肯定在走霉运。无意间,她又从下人上衣下方撑开的口袋里看到了里面装着的三个骰子,心中飞快的一思索,立刻就来了主意。
“小哥,最近是不是手气不好?”她忽然发问。
下人惊愕的看着她:“你怎么知道?”
他这么一反问,绝儿心里就真正有数了,便对他从容的笑了笑:“实不相瞒,我略懂算命看相,刚才只是稍稍往你脸上扫了几眼,就知道你最近肯定在走霉运。别说是刚才平白无故就摔了一跤,哪怕是赌运也不怎么好吧――逢赌必输?”
绝儿像是戳中他的烦心事,只见他恨恨的将手往装着骰子的口袋上一抓,唉声叹气的说:
“咳,别提了,这个月的工钱都折进去了。”
话刚说完,他便意识到了不妥,慌张的凑到绝儿身前,压低嗓门说:“小姐,刚才我说的你千万别往外传,梁家的规矩多,要是知道我赌博,只怕会保不住饭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