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一起上路
顾念染昏昏沉沉的，梦到了很多人，梦到了他从未见过的娘亲，梦到了离开了十几年的父亲，梦到了许久未见的弟弟，还有老是看他不顺眼的顾然哥哥。在梦里，娘亲在屋子里做着饭，父亲在屋外吹着笛子，时不时地回头和娘亲温柔两相看。自己则跟弟弟一起追着顾然，求他教自己功夫，一边追着一边开心地唤着，“哥哥，哥哥！你教教我们嘛，我们也想学会飞！我们也想到飞到林子上面！我们也想跟大鸟比赛！哥哥！哥哥！”正在奔跑着的顾念染看了看屋子，娘亲不知何时从屋里走了出来，和父亲一起看着他笑着。
突然，周围的笑声戛然而止，注视着他的两抹温柔也正色起来，他们一起看着他，父亲突然冷漠地别开脸不去看他，娘亲看着他一直流泪，没有说话.......
“都是你害死了娘！”站在他身侧的顾然用手指着顾念染，“你就不该出生！你为什么要生出来！”顾念染不知所措，惶恐不安地看向大家，“我......我没有......我......我......”，顾念染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好像说什么都是错的，他转眼看了看比他更小的弟弟，弟弟慢慢地走过来，牵起自己的手，“念染哥哥，这不是你的错，你不要自责，顾然哥哥他不是有心说那些话的......”
顾念染仿佛感受到了什么，猛地看向娘亲，她消失了，和父亲一起，“娘亲！父亲！你们别走！你们别丢下我！我错了！我不该......我不该出现在这世上！把我一起带走吧！求求你们！带我一起走吧！”他刚想追上去，旁边的小手拽住了他，“念染哥哥，听父亲说你拥有娘的能力，你是这世上唯一拥有这个力量的人，你用它救了我......”说完小男孩低下头去，缓了一会，抬头看向念染，“你得留下！可是......可是......我......”念染看着那个牵着自己的手慢慢松开，然后......也慢慢消失了。剩下在旁嘲笑他的顾然，“这就是你的下场，最终只会剩下你一个人！你一个人！”
“公子！念染公子满头都是汗啊！”卫附看着突然痛苦起来的顾念染不知所措地问刚回来的卫霖。
卫霖站在一旁看着躺在床上满脸痛苦，头冒虚汗的样子，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下意识地走过去，伸出手去摸了摸顾念染的额头，感受到他的温度虽然有点偏高，但还在正常的范围内，正准备收回手时，被一只猛地从被子里伸出来的手抓住了。手的主人仿佛像抓住了一颗救命稻草一样，慢慢开始均匀地呼吸。眼看着恢复正常了，卫霖的手却不敢轻易地动了，他看见顾念染的眼角留出了眼泪......
“公子…你看…这是怎么回事？”卫附小声地问着卫霖，眼睛盯着顾念染腕上“永生结”的正在幽幽发着光的绿珠子。卫霖还没回答，就看着那光又渐渐隐去了。
这光……也许是刚才顾公子身体异样，所出现的反应吧，卫霖猜测道。
“念染公子他......是做了什么悲伤的梦吧......”说完以后，回头看着站在一旁半天没出声的顾然，站起身来拽着顾然的衣襟把他揪到了屋外。
“呦，我说卫小公子，你这是干嘛呀？”顾然一副“天底下老子最牛”的神态，用下巴看着卫附问。
卫附放开抓着顾然前襟的手，“顾公子，你这个做哥哥的，究竟怎么想的！就算当年你们娘亲因为生念染公子去世，那也不能怪到念染公子身上啊！他什么都不知道的到了这个世界上，一出世就没了娘，他不比你们的痛苦少啊！你是他的至亲啊，不能把这些当成是他的错啊！真是搞不懂你怎么想的！”
“我们已经关系好到可以聊我的家庭问题了吗小公子？”顾然说着挑衅地笑着盯着卫附。
随后很快敛起笑容，把头转开，不再看他，“我娘的死，来得突然，我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到，不是说能不能把这些当成他的错。而是......”顾然看向卫附，“我必须要恨一个人。”
这时候灰敖不知道从哪儿蹦Q出来，跑到顾然脚边闻啊闻，眼瞅着一条腿就要抬起来搭在顾然腿上开始狗生的重要大事，顾然火速逃开，“你小子有没有良心！亏我还给你找鱼吃！”还在琢磨顾然刚刚那句话的卫附一脸无语地看着顾然。突然觉得，这么些天，这人赖在这里不走，其实很多事情不用太过于细想，也很清楚明了了。
他突然像被佛光普照一样突然冲到顾然身边，微一踮脚，随手一捞，搂住顾然的肩膀，重重地拍了几下，“我懂！我懂！我懂！”
顾然斜眼看着这个可能脑子不太好的卫附小公子，用扇子挑开还搭在自己肩上的某人的爪子，“本人洁癖，生人勿进。”
“......”
也许我根本就不懂！！卫附心里呐喊道。
“对了，卫大公子说的要送顾念染的，就是这匹破马？”顾然一边说着一边走到在溪边喝水的“破马”身边，一手玩儿着扇子，一手准备上手摸摸“破马”的头。然而刚抬起手，就看到“破马”一个眼神瞪过来，用尽全身的力气在表达着“别碰我！”
顾然的手顿在了半空中，然后用力狂拍了一下马背，边拍边大声地笑，“瞧把你能耐的，还瞪人？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小样！”
绝尘料想到自己下山竟然第一次的眼神警示就被忽略掉了！很生气！但是看样子顾然是公子的朋友，它也不能怎么样，所以只有满眼委屈地看着卫附，然后忍受着心理上的强烈不适。
实在看不下去的卫附赶忙过来捂住了顾然的嘴，“顾公子，收起你的口水吧，这可是‘绝尘’，你不要太不尊敬它，它年龄可比你大！”
绝尘？
“这就是传说中可变成各种坐骑，有强大防御能力，日可飞万里，当年陪着你们前前大当家卫末青上战场的‘绝尘’？”顾然手托着下巴，开始更加仔细的端详眼前的“绝尘”。长的跟普通的马也没有什么区别，就是比普通的马好看了不少，白色的鬃毛在阳光下显得跟银丝一样。“嗯......”卫附和绝尘似乎都在等着顾然的评论。
“还没死？”
“......”
“......”
这个人怎么活到现在没被打死的，卫附心想。
绝尘不愿再搭理他，扭过身子去用屁股对着顾然，后蹄子踹了几g土在顾然鞋上，满意地顶着翘臀溜达去了。灰敖看着这大兄弟貌似要去远的地方玩儿，也屁颠屁颠地跟着跑了。
“嘿！都说了我有洁癖！”顾然边说着边用力甩着腿。
卫附看着这发生的一系列场景，摊了摊手，摇了摇头，“啧啧啧，让你嘴贱。”然后看起来心情很愉悦的回屋子去看顾念染了。
卫附和顾然出去的这一小段时间，顾念染已经慢慢恢复了平静，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待能看清事物的时候，发现身旁坐着卫霖，正看着自己。感觉自己的手好像抓着东西，用力握了握，发现是卫霖的手，尴尬立刻毫无保留地蔓延出来。顾念染赶紧松了手，“不......不好意思.....我不知道......”
卫霖又将刚才松掉的手抓回自己手里，笑着说，“顾公子现在感觉如何？有什么不适的地方吗？”
顾念染试了试想抽回自己被抓住的手，奈何力气大不过卫霖，心里想着，这是在......暗示我刚才就是这么抓他的吗......盯着被抓住的手，脑子里还在晕乎乎的，就听见卫霖又轻声问了他一遍，他这才答道，“啊......不碍事了，就是力气用完了，所以睡了很久吧......”边说着，边慢慢地打算坐起来，卫霖连忙松手紧接着换了个方向坐着，扶住念染的肩膀，轻轻地将他撑起来，让他靠在自己身上，手也没停地立刻送上，握住了刚刚才松开的手。
“谢......谢谢......”
“顾公子不必客气，你想吃点什么吗？”
躺了太久，力气也用光了，这肚子早就饿扁了，“嗯......我自己......”
说话间，卫附和顾然就一前一后地进来了，“念染公子！你醒啦！”卫附亮着一对大眼睛冲过来，完全没意识到卫霖和顾念染此时有点暧昧意味的姿势。后进来的顾然一脸“哦哟！”但是瞬间面部表情也就恢复了正常，慢悠悠走到顾念染床边，“没死啊？”
这个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卫附心想戳了他的老底，“念染公子，你这位兄长啊，从我们带你回来那天到现在一直赖在这里没走，不知道他是想看着你死，还是想看着你不死？诶呀，真是让人费解呢......”说完回头冲顾然做了个鬼脸。
顾然，“......”
“兄长，多谢你还关心......”
“别想太多了！谁关心你！我吗？我就是想看看你死不死！死了我也要把你救活，等时机到了，我来亲手解决掉你！”说罢，顾然随手摊开扇子，往胸前一放，“顾念染，收起你那可笑的舍己为人的圣母情怀吧，你不配。”说完摇着扇子转身就要离去。
卫霖明显感觉到身前之人身子僵了一下，他看着顾然即将离去的背影说道，“顾大公子，我不知道你究竟什么时候能放下心里狭隘的念头，但是已经逝去的染娘绝对不希望看到你这么对你弟弟。我们没有轮回，死了便是死了，倘若顾公子他现在真的是一具凉体躺在这里，真的是你愿意看到的吗？”
顾然没有回答，快步出门，飞走了。
看着顾然离去的背影，卫附回头看着念染说，“念染公子，你兄长这人真实想法肯定跟他嘴里说的不一样，他在这里这么多天，时不时也站在你旁边看着你发呆。即使他再不承认，我也看得出来，他是担心你的。”
顾念染笑笑没有说话，这些事情，他也许感受不到，这么多年，他已经忘记了被人惦记是什么滋味，也忘记了被爱护是什么滋味，不，他根本没尝过那种滋味......他的内心足够敏感，但是只是在特定的某些方面，比如讨厌的眼神，比如一声不经意的轻笑......比如当时嫌御剑太慢不停在周围飞来飞去的卫附，其实本来别人没有那个意思，可是顾念染会自己将它们定义，以为别人嫌弃自己。之后进入无限自责，无限厌恶自己的循环中，最后默默离开......从小就这样察言观色，已经成为了他下意识的习惯。
而对于那些出于好意的不明显的意思，他却感受不到，亦或是刻意不让自己感受到，比如顾然走进来看到他时眼底难见到的一丝安心，又比如现在正握着他手的某人。
“对了，顾公子你之前说饿了，想吃什么？”卫霖问。
“念染公子饿啦，想吃什么？说！我去给你找！”说这话的时候，卫附激动地将手拍了拍顾念染的手，拍了拍，还握了握，发现不对，怎么有两只手！定睛一看！
卫附张大了嘴巴去看卫霖，半天没吐出一个字儿。卫霖看着他，“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