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白庭
“他还在这里呐。”猫三恨几步走到了一条火焰红河边上,看到在缓慢流动的河川附近,正有一个浑身肿胀的男人不停重复着语句。
“一入无间地狱,不得脱出,这是定律。”男人走到她的身边,轻声说。
他看着不远处的汉子也重重地摇了摇头,附近正有一个大着肚子的狱卒骂骂咧咧地走到河川边上,他踢了一脚还在不断叫唤的鬼魂。
“一天到晚鬼叫个什么东西!吵到老子睡觉了知道不知道?”
那个鬼魂却没有什么反应,只是自顾自地重复着原话。
人死后,遁入无间地狱便要遭受到无数的炙烤,这般随意踢上一脚,对于这些罪犯而言,早已不算什么了。
猫三恨说:“可他也是事出有因,并不是……”
男人打断道:“有些时候,规则必须凌驾于感情之上,若不是如此,地狱便会乱了套了。”
那个鬼卒这才看到两人,他慌慌张张地跪下道:“宰承亲来,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男人挥了挥手说:“无须多礼,此地监管颇为不利,你是此处的鬼卒否?”
那个小鬼连忙磕头道:“小的正是此处的监管,由我监管治下三百七十名罪人,只不过……因着无间地狱的流动,这些罪人分于各地,甚是不好监管,
如今东一坨,西一个,找起来都颇为费劲,都看一遍便得两天上下了。”
猫三恨说:“如今他灵魂不全,剩余的魂魄虽是归于轮回,但也得经历数十世的草木,才能有再世为人的机会,如此岂不是太过可怜了一些……”
聂怀素若有所思地看着狱卒,不假思索地说:“这世上多的是落入无间阿鼻两道,永世永生不得脱出的人,他所做之事并非大恶,机缘巧合之间,还有机会轮回转世再为人,这已是侥幸了,或是说是天大的运气了,不必再言了。”
一旁的小鬼奉承道:“宰承大人所言极是,这些人落入无间地狱乃是罪有应得,本就没有讨饶的侥幸,能够以一丝残魂转世投胎都算是天大的幸运了!”
聂怀素说道:“如此看来,无间地狱的入内机制颇为古朴,也就造成了管理不善。”男人想了想,觉得其中古旧的制度占了大半,要说起来改制想必千难万难。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少女的声音传来。
聂怀素微微侧过身子,看着面前有点义愤填膺的少女。
“他真的没有一点点回转的余地了吗?”
聂怀素收起手中的文本,低声说:“没有。”
女子离去的脚步声传来,男人叹了口气,在本子上划下了两笔,却是如何都静不下心去。
……
“小猫!”一个像女声的声响传来。
猫三恨走在回往阴司的路上,一肚子闷气,实际上他也知道秃驴自有自己的难处,只不过,被这般拒绝。她总是有那么些不爽,明明……他也是有帮过武儿的人,明明知道这一家人的苦处啊。
她转过头去,只看到一个少年人正静静地站在她的身后。
“小黎,你怎么在这儿?”少女好奇地问道。
“今日有事自阴司往阴山去,怎么,早间听他们说,你们去地狱了,师父呢,怎么就你一人在这里?”小黎歪了歪脑袋,表情俏皮。
他虽然非男非女,但自有一股魅惑众生的气息,言谈之间更是如沐春风。
猫三恨“嘁”了一下,便将在地狱之中发生的事情告知了小黎。
“阴司关系森严,他能和你解释,已是一桩颇为难得的事情了,你便不要怪罪他了。”小黎笑着说道。
猫三恨仍是有几分气鼓鼓的。
“如此,便随我去莲花池瞧瞧罢,莲花池好赖是佛门圣地,能够平心静气,其余的事情便交由我处理,我先行通知师父便是了。”小黎笑着说。
莲花池,猫三恨已经去过一回了,这里也算是阴山圣地,龙门所在,也是小黎往日里修炼的道场。
自从阴山开放,小黎正式离去之后,便成了无数善男信女前来朝圣的一处地界。
只不过是定时开放的,在小黎偶尔回到此处宿居之时,这里便会暂时封闭下来。
“你与我师父现在关系如何了?已是敲定三生了吗?”小黎到了莲花池似是颇为自在,猫三恨在湖心亭坐了下来,有些不快地叹了口气。
小黎看她的模样,也不多说什么,只是转身便跃入了水池之内。
“还是自家的水池来的舒服得多,”少年冒出水面,笑着说:“小猫儿你也不必如此,他本就是个古板的人,而且也是几百年前的古人了,你想他灵活机变,怎么都是不对。”
猫三恨仍是不想说话,只是看着一泓碧水,静静地出神。
“在阴司有太多事情身不由己了,天地轮回,神罚地狱都是规则,不可以轻易破坏,就像是你和他,要轮回转世,做一对凡人夫妇,同样要经历九九八十一难,如何认得出彼此?这本就很难,但你们即便与沈风涯再熟,都得喝孟婆汤,过孟婆桥,他尽职尽责,不过是为了你和他减少些许阻力,甚至在人间能够过得稍稍好些罢了。所以你不要这般想他便是了。”
小黎沉入水底,水面之上出现了一连串的气泡,猫三恨说:“我倒也是明白他的苦处……只不过,哎,我只是希望他多听听我说话就是了。”
少年浮上水面,刚要说话,表情却是惊奇了起来。
“怎么这个点了,还有人来这里?”他嘟囔了两句。
门口突然走入一个青年,许是到了阴山,他的穿着自往日的贵公子装扮,变得素雅了起来,今日穿了一件水蓝色的长袍,将长发束起在身后随意结了个小辫子。
往日跟随在他身边的两个随从,反倒是不见了踪影。
小黎笑着说:“听闻你最近在菩萨座下潜修,没成想,还有工夫来我这儿做客。”
那人走入了莲花池边,他看着湖中亭内的少女,轻声说:“我知道你在此处所以前来,我知道你往日对我误会深重,可能不会多看我一眼,但我仍是有话要说。”
猫三恨侧过面去,面前的青年比之初见之时,清减了不少。但看上去仍是英朗清隽。
猫三恨想了想,说道:“温良。”只是叫了男人姓名,却不知如何去讲。
她也早知道温良与佛门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但与他不过是几面之交,而且次次交恶。心平气和地谈论之时,反倒是不知如何言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