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舒柏觉得自己简直像是一只陀螺,转来转去,一想停下来,便被猛地抽了一下,然后被推着继续转。
在工程部,他主要负责的工作是系统架构和网络安全。他的基础比其他人薄弱,所以需要花费比其他人更多的努力。
而舒柏别的没有,就有这么一股不管不顾的韧性。别人用一个小时,他便用两个小时;别人睡六个小时,他便睡四个小时。困了便喝咖啡、红牛,让自己永远精力充沛。
渐渐的,他的熟练程度已经可以比得上一个有半年工作经验的老员工,因为他这几个月的代码量,已经和一个工作半年的老员工代码量不相上下。
经过上次“友谊赛”,孙帅对舒柏的态度是三百六十度旋转,他也不嘴贱了,对舒柏客客气气,张口闭口管他叫舒总监,明里暗里,都再没给舒柏使绊子。
部门其他同事跟舒柏关系又近不少。以前他们都觉得行政部门的总监人好,工作能力极强,还不摆架子。现在大家在一个部门,发现舒柏果然如此,于是关系更是不错,每天中午都要和舒柏一起吃饭。
舒柏虽然“重色轻友”,以往是一有空便往温博凉办公室钻。但那时他的身份是温博凉秘书,这样的举动没有任何奇怪。
现在温博凉不仅是公司总裁,也是他们这个项目的总工程师,他们的小组长。这么多双眼睛看着,舒柏再也不好明目张胆地往温博凉办公室钻。
于是早晨的工作一完毕,老老实实和工程部的这群技术宅们一起吃饭。
公司大楼不能有明火,所以食堂的饭非常不好吃,同事们很少去哪儿。都点外卖,然后在公司大楼外的露天平台上坐坐。
天气好的时候,白云离他们很近,非常的舒服。
这是他们一天里难得的休息,但他们聊天的话题,依然离不开计算机――
“通过代码重复使用和代码延展构建完美体系。通过实现传输层的最小发包率……”
“嗯……听起来需要非常强大的运算能力。”
“如果有一个CSS压缩算法,这些问题就都解决了……”
“来,考我9乘以F等于多少,我十四岁就把十六进制给背下来了……”
舒柏听得脑子都要炸了。这时一个稍微正常点的同事主动跟他聊天,“跟之前的部门比,现在感觉怎么样呢?”
舒柏说:“很累,但是充实得多。”
这种充实是从各种层面上来说的。
搞开发要比做行政,收入高很多很多。温博凉从不在经济上压榨下面的员工,或许是因为他从小不差钱,骨子里就有一份清高。
该给多少钱就给多少钱,一分不少,明明白白,加班费从不找理由压着不给,只要是付出了劳动,他便给予相应的报酬。
同事呵呵笑,说:“慢慢来,习惯了就好,现在刚起步,是这样的,我刚来的时候也是受不了……不过真的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尤其是手指和腰。这一行干久了,谁都有点职业病。”
同事说:“把你右手伸出来。”
舒柏听话地将手伸了出来。
同事也伸出了手,他跟舒柏一起做了同样的手势,然后边比划边说:“把你大拇指折起来,放在掌心,然后手臂伸直……”
舒柏学着他的动作,手臂刚刚向下压,立刻龇牙咧嘴地叫了起来,说:“疼疼疼……”
同事便说:“知道这是为什么吗?这就是腱鞘炎,用电脑多了是这样的。平时要注意休息,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嘛,不然钱赚够了,身体垮了,也是拖累。”
说完这些他问舒柏,“想看我儿子的照片么?我给你看我儿子吧。”
同事掏出手机,相册上是一个胖小子,圆脸,两颊粉嘟嘟的,大眼珠子又黑又亮,大脑门子,一看就是个聪明样。
舒柏被萌得肝颤,说:“好可爱的宝宝呀!”
那人比自己被夸还高兴,跟舒柏说:“哈哈,这几天都没时间看他了,他.妈妈给我发照片,我一时都认不出人来。有时候也是觉得累,但一想这家里还有这么个小玩意,就又咬着牙继续干。”
“不过……”同事很乐观,说:“等我们项目上线了,我们也就不用这么累了,也有钱了,还有时间陪陪小孩,陪陪,小孩他妈。”
“诶……”有人听了一耳朵,说:“你怎么骂人呢!”
“骂你个头啊!”
大家哈哈笑起来。
一提到家,大家话也多了起来。
大部分同事其实都是小城市来的,在W市上学,毕业后找工作,想留在这里,机缘巧合进了博远科技。现在收入,也还不错,省着点花,攒几年,房钱、车钱也就省出来了,就人吃点亏,会很累。
但当时选这个行业,不就是为了能赚钱么?
这一行不看出身,不看家境,只看你技术,你技术好,代码写得好,就有钱赚,有大钱赚!
“等到我们公司上市了,我们就都是百万富翁了。跟着温总这样的神人,还怕什么?”一个同事哈哈笑道。大家便跟着起哄,说:“出息……”
虽然知道这只是玩笑话话,但过过嘴瘾还是很开心,觉得自己分分钟要走上人生巅峰了。
舒柏也跟着笑,有希望的感觉真的很好,就像自己正走在一条正确的道路上,披荆斩棘,前途光明。
但他的笑渐渐停住了。
他看见温博凉从办公室里推门出来。温博凉穿着灰色的呢绒大衣,黑色西装裤,无花纹布洛克皮鞋,站在天台的栏杆前打电话。
舒柏想了起来,温博凉一直工作到现在也没有吃饭。
他经常如此,似乎像是铁打的人,不需要任何能量补充。
他就这么站在那里,有时手扶在栏杆上,手指时不时轻敲铁栏,有时候垂下了眉眼,有时候又抬起下颚,无论是这哪一种动作,他的背挺直得像一棵坚毅的树。
他红润而单薄的嘴唇轻轻动着,舒柏却辨认不出他在说什么。
“你在看什么?”有人问舒柏。
舒柏说:“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