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谓我富骄
午餐后送走季老一行，秦正回到九十七层，径直走进东方泽办公室，不巧正撞见他在训赵总。
只听东方泽声音不高、语气极重地说：“去竞标741你是今天才知道？竞标不需要提前准备吗？正总不跟你要你就可以不准备？如果常市长现场临时提问，他冲在最前面他怎么办？能否应对得了是他自己的本事对吗？你下面几百号人你让孔雀集团总裁现场临时发挥吗？你准备了他不需要是他的问题，但连提都没提是谁的问题？
准备好坏那是能力所限，连准备方案这种基本意识都没有这叫职业素养不够。我从来不会因为你们做不到的事情质疑你们的工作能力，恰恰是那些你们能做到、却没有做好的工作，让我看到的不是能力的底限而是职业发展的极限，你让我如何对你及你的团队建立信心？”
尽管集团内盛传泽总失势也罢、要走也罢，多少年积威在那里，众高管都被他凌虐惯了，何况他在盛怒之下？赵总的脸比秦正的都要黑，却只能垂首挨批，半句话都不敢还嘴。
秦正内心悲鸣一声，已无法安身退出，只好硬着头皮进来，笑呵呵地装傻：“都吃过饭了吗？”
东方泽看见秦正就觉得好累，对赵总挥手道：“你去吧，按我说的马上着手准备741方案，提两套备选方案，周五给我。”
赵总偷偷松了一口气，超低姿态地出去。
秦正坐到他对面，语气欢快地说：“今天是个特殊日子，你没什么准备？”
东方泽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不明白自己明明在跟他冷战，为什么他每次还能这样没事儿人一样心情超好地坐在自己对面？如果说他这样不是为了故意来气自己的，老天都不会信。
秦正得意地说：“我就知道你肯定忘记了。诺，给你准备好了。”递过来一只宝蓝色的方形首饰盒。
东方泽一愣，再生气也不能毫无表示，显得自己太孩子气了，只好拿起打开：是一枚精巧的戒指，翻看内侧，用花体写着一个“X”。
他迟疑地看向秦正，秦正得意地说：“许慧心的心字嘛。这样显得亲密，我让Iris试过她的指围，大小正合适，绝对错不了。”
东方泽一时想起，当初自己说要愚人节这天向Helen表白，不想秦正倒记着，还帮他买好戒指。
现在对着这枚戒指，东方泽想起被自己划去的百合花计划，当真有种“造化弄人”的凄怆，却是“不足为外人道也”的悲凉。
秦正看着他眼底的伤感，变戏法一样手里突然现出一朵粉色纸折的郁金香：“送你的。”东方泽微微皱了皱眉，不等他拒绝，秦正道：“拆开看看，里面有礼物送你。”
东方泽只好接过，用纤长的手指打开花苞：中间赫然是与那枚X戒配套的男款戒指，翻看中间内壁，上面用花体雕着“Z”――应该是东方泽的泽字。
秦正见他低头不语，鼓动道：“戴上试试，看我猜的尺寸对不对。”
东方泽无可无不可地往手指上套了下，大小居然正合适，那圈儿的底色、圈儿上含蓄而优雅的暗纹，趁得东方泽本来就灵秀的手指越发玉一般的修长剔透。
秦正笑得满面红光，连问：“喜欢吗？”
东方泽抬起眼看着他，淡然道：“谢谢。还有事吗？”
秦正心说这人真是木头，嘴上殷勤道：“正事儿没有了。下午我要去看一下741那块地，你也一起吧？不然你跟赵总再怎么规划，如果现场都不去一次，不是闭门造车吗？”
东方泽一想也是，就无言地点点头，目光仍然那样看着他，明显在说：现在没事儿了，还赖在这里干嘛？
秦正只好站起来，临出门又回头道：“出发前去跟Helen说噢。万一太晚我们不回公司了，你错过今天这村可没明天这店了。”
无视他的殷勤，东方泽已低头看文件，只是“嗯”了一声算做回答。
秦正回到办公室，随便处理了几份文件，Helen进来问他：“您叫杨总陪您去看741，他到下面了，让他上来吗？”
秦正随口回道：“不用，我下去直接走就好了，叫上泽总。”突然反应过来，问她：“泽总没有找你？”
Helen一怔，好笑地问：“为什么他要找我？”其实她想说：他要找我为什么你会知道？
秦正当然意识到了，说：“他跟我说今天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要不你现在去他办公室一趟，就说我在下面车库里等他一起去741。”
Helen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道尽头，心中隐约猜到他可能在帮泽总和自己，想要促成什么。但不知为何，她反而心里愈发难过，不知是为他还是为自己：他还准备这样付出多久？为什么他对自己这样好？可是，他为什么要同时调查泽总？为什么一切不可以简单地明确下来？
Helen进来时，东方泽正忙着，看她一眼就垂下眼睛继续做事，一边问：“有事？”
Helen尽量自然地微笑：“你有事找我？”
东方泽快速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谁说的？”
Helen只好说：“正总说的。”
东方泽一时停下笔来，略不自然地咬了下嘴唇，目光低垂看了眼左手文件袋下面的首饰盒，平静地说：“本来有件事想问你，现在看来还需要时间理清楚。所以，先不烦你了。”
Helen点点头，内心有些矛盾，不知是失望、还是轻松，微笑道：“没关系，什么时间你来定吧。”
东方泽笑了笑，低头继续工作。
Helen道：“对了，正总和杨总在地下车库等你一起去视察741。”
东方泽下来的时候，秦正和杨卫国已经在车库里等他半天了，他一到大家忙上车出发。这是一辆奔驰车，杨卫国坐在前面副驾驶的位置上，把宽阔的车后座留给两位老大。
秦正等东方泽从左侧上了车，他伸了伸懒腰，才从右边上了车，却一屁股坐在后座居中的位置上，把东方泽挤得差不多完全挨着左车门。
东方泽什么时候吃过这种亏？两眼立时剑一般地射过来，象在责问：你想干嘛？要命不要？要命就离我远点！
秦正忙心虚气短地朝前指了指，表示有事要说，然后倾身从前排两个位置中间向前探头――屁股却仍占居正中间的一大块，一点让些空间的意思都没有，假装心无旁骛地问杨卫国：“杨总，去的路上讨论一下项目背景吧。这个741项目一直是你在跟吧？”
他这是特意摆出一幅要与前排谈公事的架式，东方泽倒不好再骂他，只能转头向车外，一边隐忍着向左再挪一点，可怜哪里还有地方？只能被秦正挤在那里生闷气。
杨卫国忙殷勤着道：“不敢不敢，正总您就叫我小杨吧。这个项目从最初发标到承接，我倒是一直都在跟。”
秦正问：“你说这块741到底好在哪里？惹出这么多事，大家还要争？”
杨卫国假装憨厚地笑笑，道：“这地儿本身很难讲有多好，但房地产讲的就是一个资源――拿掉一块少一块，这些资源都有其不可替代性和天然的稀缺性，拿在手里就象是地下的石油，不怕他没有卖出价值的一天。”
秦正有意引导道：“资源也得看是什么资源，比如石油，跟政治挂上钩，涨也好、跌也好，还真难讲；这地产，如果不是有某些方面的特殊资源，想风生水起，也会差强人意吧？”东方泽脸虽朝着车窗外，但眉心微动，秦正知道他已然进入状态了。
杨卫国笑道：“那是当然！中国房地产如果不是因为政策，怎么可能这么多年的牛市不倒？只不过，有些走政策，有些走市场，这资源和资源还不一样。”
秦正好奇地问：“怎么说？”
杨卫国难得有机会在大老板面前显摆，当然不遗余力：“比如说现在拿地，基本上没什么花帐，都是明来明去走竞标或拍卖。但地跟地除了地界不同，地面上的资源也不尽相同。有的地方拆迁就是一座山能压死一半的利益；有的地方配套又是一座山再压去一半的利益；最后还有市场这只所谓‘无形的手’，通过竞争把利益再挤去一半，里外里，谁能挣钱，就看这三座山能搞得定几座！”
秦正沉吟道：“这个项目我当然不想赔钱，坦率讲交了这笔罚款，我真看不出我们的赚头在哪里，还是说，我们搞定哪几座山已经可以保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