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怦然
无论师生三人组有多么困惑不解,也无论未来有多少可期的鸡飞狗跳，‘客座英雄’这个外援的任务都已经稳稳地落在了轰的头上。
绪方玉一边把最后一个洗干净的盘子递给身边的轰,一边抬头看新鲜送到的、被贴在柜子上的通知：“出发时间是下个星期一的话,就必须提前和台里公务报备了。”
被安排的房主随意嗯了一下,把湿漉漉的盘子擦干净、抬手放进上方碗橱。
卷毛女孩把擦手的毛巾递给轰，询问道：“轰先生您最近有没有行程？如果有的话，就要考虑冲突了――圣苏娜女子学院的学园祭少说要持续三天哦。”
因为存在临时关系解除的断档期，绪方玉没能立即掌握英雄焦冻的全部行程；眼下情况有变，再怎么有预定行程也只能就地强行合一合了。
轰擦着手摇了摇头：“原本预定前往齐木先生的辖区进行支援。”
那位神仙前几天终于忍无可忍地出手削平了搞事团伙，如今七零八散的状况,饶是英雄爆豪一人也能轻松控制住整个场面。
“那就好。”绪方玉笑了笑,正想抬手把贴在碗柜门上的通知拿下来,手腕上缭绕的火焰趁机窜上去狠咬了一口白色的打印纸。
尽管反应过来的卷毛女孩飞快地缩回手止损,通知还是被燎出了一道印子。
年轻英雄把擦手的毛巾放在一边,熟练自然地抓住了女孩空闲的右手――流动在绪方玉周身的活泼火焰顿时安静了下来,逐渐消散。
“如果一直这样就麻烦了。”绪方玉看向神色淡然的轰,再次抬手稳稳摘下通知，语气无奈，“明明当初交换的时候非常稳定……或者该说风水轮流转吗？”
现在的状况是，只要两人的肌肤接触一解除，燃烧就会跑出来耀武扬威――所以，之前是轰忍下绪方玉的情绪感知副作用,如今是绪方玉受着轰的无差别真-燎人攻击？
轰・过来人・焦冻：“没关系,会习惯的。”
一个小时后,卷毛女孩站在浴室前和年轻英雄哥面面相觑，语气严肃坚定：
“不，虽然您说了‘没关系，会习惯’，但是这个真的没法习惯――轰先生，哪怕是我自费给您换浴室也好，请务必让我独自洗澡。”
年轻英雄迟疑：“可是……”
当初身体互换无可奈何也就罢了，难道我现在坐在浴缸里，还要拉着您的手苟延残喘吗？脱了您的池面皮我实在承受不了这份尴尬啊！我绪方大小姐的颜面往哪搁喂！
“燃烧的个性本身避水，只是一小会的话应该没问题，”绪方玉信誓旦旦，言辞恳切，“总不能一直麻烦您啊；虽然按照前段时间的情况，也不存在什么尴尬不尴尬的心情了，但是……”
――好吧我承认，我就是很尴尬啊！
房主默默地思考了一会，松开绪方玉的手，退一步道：“我在浴室门口等你。如果有事，立刻喊我。”
虽然这样也很微妙，但总比没有的好。绪方玉赶紧猛点头，趁着周身的火焰还没有成型，飞快冲进浴室放东西、脱衣服、开莲蓬头三步走。
直到带着雾气的热水迎面倾洒下来，绪方玉才稍微松了口气。守在客房磨砂玻璃浴室门外的黑影抬手敲了敲门，低声道：“绪方小姐？”
“啊！没事！”绪方玉低头看了看身边没有完全消散、却也没有乱窜的屁孩子火焰，高高兴兴地喊道，“轰先生您不必等我了！看样子很顺利！”
“好。”年轻英雄点了点头，从半倚着门框直起身来，准备结束自己虽然正当、但莫名痴汉的一系列守门行为，“我去……”厨房帮你倒一杯牛奶。
“呜哇哇哇哇！”
还没等轰功成身退，雾气朦胧的浴室里突然传出了绪方玉的惊呼。
转了一半身的房主当即调转脚步，皱着眉头把手按在了浴室门把上，略微提高了声音问道：“绪方？发生什么了？回答我！”
刚刚体验了惊喜手搓小火球的绪方玉，眼看着浴室的玻璃门被推开了半个手掌的缝隙，手忙脚乱地扑上去把门堵住，欲哭无泪道：“没事！没事没事！我刚刚不小心把个性放出来了而已！轰先生您不必担心！”
磨砂门外的年轻英雄迟疑地顿了一下，才缓缓松开了门把，让撞锁顺着绪方玉的力道‘咔哒’一声合上。
卷毛女孩把刚打湿的长发抿到耳后，在内部敲了敲玻璃门，语气轻松地笑道：“我还是跟您稍微聊点什么吧――不然总觉得自己会一惊一乍的。轰先生，可以吗？”
门外沉默寡言的青年大概是重新靠在了门框上，在磨砂玻璃上留下一个身高腿长的影子。随后，属于成年男性的、清朗微沉的声音应了一下：“嗯。”
“说起来我有没有提过？”绪方玉一身小火花地走到蓬莱头下，单手从挤压瓶里挤出洗发露，“我和焰子都是圣苏娜女高毕业的，在高二分科之前我们还是同班同学呢。”
“……嗯。”浴室外传来房主一声闷闷的应答。答完之后大概自觉敷衍，年轻英雄又亡羊补牢了一句，“焰子和家里的关系不太好。”
“哈哈哈，确实，”绪方玉忍不住笑了出来，“我和焰子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正在试图靠捡罐子来积攒资金，认认真真地为离家出走准备呢。”
女孩惯常柔和含笑的声音，在密闭浴室和水雾的影响下带了微微的颤动，像是春日里拂过宣纸产生的细碎摩擦，淡笑着抖落了洁白纸面上的片片樱花。
浴室内的绪方玉似乎洗完了头发，正踮着脚从架子上够浴盐，一边还漫无边际地讲着高中时抄作业、一群人被连根拔起的课堂小趣事。
半倚在浴室门口的年轻英雄偶尔含糊地‘唔’‘嗯’‘哦’附和几句，悄悄红着耳尖撇过脸。
――其实磨砂玻璃的视线阻拦，在非常靠近它的时候会变得很小；特别还是水雾弥漫，玻璃内侧濡湿的时候。
异性独有的、娇小纤细的、对轰而言陌生又熟悉的柔软曲线，在绪方玉冲过来按住门把的一瞬间，差不多是毫不遮掩地糊了守门轰一脸。
是朝暮泛滥的万千雾光霞色，是春风在匆匆路过沉睡花园时，用带着包容和慈爱的手指，轻轻点开了含苞欲放的花朵。
女孩子……原来是这么神奇的物种吗。
浴室内一无所知的神奇物种还在柔声闲谈，年轻英雄捂着表情还是四平八稳、却已经红到不行的脸，无声地顺着墙壁蹲了下去。
圣苏娜女子高等学院，作为一所前身为教堂学院的女子院校，圣苏娜秉承‘科技传承意志’的宗旨，旗帜鲜明地反对当下英雄社会中普遍存在的‘个性命运’论――在这个科技被个性拖滞的大背景中，无比坚定地相信：科学技术才是民主社会的第一生产力。
虽然校历中也有科技偏激的学生存在，但无法否认的是，圣苏娜女子学院确实是女性科研人员的优质摇篮――全国上下百分之六十的实验室内，至少会有一位女性具有圣苏娜学籍。
绪方玉十八岁自圣苏娜毕业，不同于升学的好友焰子，直接进入了观察台预备科。时隔多年重回母校，看着大门口的物理学圣杖，还是有万种豪情涌上心头。
啊，我也曾经是用双手反抗个性社会的女人啊……
绪方玉仰头看着校门内两人高的撬棍雕塑，回忆起当年开学典礼上慷慨陈词‘我们努努力，给那些闷头冲的英雄抢半条命回来’的副院长，没忍住低下头笑出了声音。
一旁的轰静静垂眼看向突然笑起来的卷毛女孩。
“虽然我看起来很菜，但是我们学校是真的很厉害。”绪方玉挑了挑眉梢，笑语晏晏，“轰先生可不要小看这些混迹实验室的后辈们哦。”
轰摇了摇头：“不会小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