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上元节之前，少年给李h的印象有点像游离于狼群之外，由母狼独自养育的幼狼，倔强，执着，与人交往时有好奇有警惕，有想要划清界限的小心翼翼，更多的是对一切美好温暖的憧憬。
上元节当天，出现在李h面前的少年脸上满是恐慌不安，像极了即将失去母亲的幼崽，不顾一起的想要挽回些什么，却只能低低呜咽着守在母亲身旁，看起来脆弱又无助。
而今，说着要还李h恩情的少年，浑身死气沉沉，曾经的柔软温暖具都消失不见，更别提这个年龄该有的肆意昂扬。
他的脊背挺得笔直，薄唇抿成一条线，往日里那双堪比黑曜石的眸子里再不见半分光彩，只余下如深潭般沉寂的漆黑。
少年令李h想起埋藏在关外冰雪下的花岗岩，冰冷，坚硬，寒气森然，对世间的一切都漠不关心，对他自己亦是如此。
李h没有去问少年的母亲近况如何，她知晓白飞飞的病情，又怎么会猜不到对方的结局，内心深处，她发出了无声的叹息。
那样一个被岁月温柔以待，从未在她面容上留下痕迹的女子，终归是如绽放在荒原中的花一般，悄无声息的枯萎了。
在李h看来，阿飞同她之间其实并没有什么算不清的烂账。
自两人结识之日起，再加上白飞飞所给予的玉佩和信息，严格算来，应该是李h还有所亏欠才对。
李h虽然同阿飞再三解释过了，但阿飞根本不为所动，他一言不发，固执的守在李h的身侧。小女孩原本还想再好好同少年分析事实，可虬髯大汉对着小女孩轻轻地摇了摇头，那一瞬间，她明白了阿飞的所思所想。
少年在失去至亲后，剧烈的悲痛让他茫然无措，不知该去往何方。
而他同李h之间的联系，短时间内让他找到了移情之人，居身之所。
不是为了安身，只是为了安心。
也是从这天起，阿飞像影子一般牢牢跟在李h的身后，李h去上学他就守在学堂门外，李h去长龙帮办事他就等在总堂台阶之前，李h回家休息他就侯在李家大宅屋檐上。
一连三天，阿飞都是如此不吃不喝不睡，脸色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惨白。
无论怎么劝阿飞，他都不听，李h无奈，只好找到李寻欢，让后者去点前者的睡穴。
探花郎一指点下来，少年的身体晃了晃，连人带剑一起软软的往地上倒去。他人还未落地，身体已经被铁传甲捞起带往客房，李h拿起少年的铁片剑跟在后面。
这次被请来给阿飞诊脉的仍旧是上次给白飞飞看病的老大夫，他甫一进门，看见李寻欢便直皱眉，看到李h又是一阵皱眉，看到阿飞他直接把药箱子往木桌上一拍，脸一下子便拉拉的老长，手指仍然没忘记搭在阿飞的手腕上：
“你们这帮人，怎么回事，得心病很好玩吗？大的那个就算了，凭他那身武功，折腾个二三十年都没问题，小的这个又是怎么回事，小小年纪思虑如此之重，仗着年轻可劲儿作死，生怕老天爷忘了收你是吧？”
老大夫噼里啪啦说个不停，李寻欢没注意到李h的神情，只当老大夫在训斥他和阿飞，他的脸上挂满了苦笑。李h不好直接接话，只能拐弯抹角转移重点：
“大夫，阿飞他肯定不止三天没休息，他的身体怎么样了？”
老大夫生平最讨厌遇上得心病的病人，自己不想活不说，还败坏他大夫名声，因此他回答时也格外不客气：
“小丫头放心吧，他死不了。”
“辛苦大夫了。”
福伯领着老大夫去隔壁房间开药方，李h仔细地替阿飞掖了掖被角，末了习惯性摸摸阿飞的额头，感受到对方的体温并没有升高，她才转过身准备离开，一抬头对上了神色复杂的李寻欢。
探花郎一副欲言又止，不知该从何处开口的模样，他与李h对视良久，最后败下阵来：
“小h，那个……虽说人少则慕父母，知好色则慕少艾……但是你……年纪……未免还小，许多的事情还……不懂，所以――”
李寻欢一番话说的无比艰难，不过不等他说完，李h已经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小女孩双手环胸，揶揄的朝李寻欢道：
“李叔叔，你是不是担心我找个童养媳回来啊？”
“噗咳咳咳――小h，你一个小姑娘，说话不要这么……这么……”
探花郎斟酌半天不知道该用哪个形容词才合适，李h双手叉腰哈哈大笑起来：
“妈耶，李叔叔你以后要是退出江湖了，闲来无事可以考虑写话本，毕竟你既有才气又有文笔又有阅历，还有别人都没有的丰富想象力。至于童养媳嘛，李叔叔你也不用太担心，我是一个很有要求的人，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会抓回来当帮主夫人的。”
明知道李h是在挖坑，李寻欢还是不由自主顺着她的意愿追问下去：
“那……小h的要求是什么？”
“很简单啊，要么肤白貌美温柔如水，要么人高腰细脖子以下都是腿，当然这都不是决定性的条件。对于我来说，最重要的是，这个人要是个纯爷们，须得出得厅堂，入得厨房，上能洗衣做饭绣花纳鞋底，下能遛狗带娃养花说笑话……”
李寻欢越听李h的形容越觉得耳熟，总觉得小女孩已经盯准了他熟识的某人，就差给人家下聘礼了，他还在琢磨这人是谁，李h已经毫无悬念的揭晓了答案：
“对没错，最好就是铁叔那样的！”
内心翻江倒海结果翻到马里亚纳海沟的探花郎：“……”
推门而入只听到最后一句话的铁传甲：“……？？？”
“你是不是当我开玩笑啊，李叔叔，我是认真的。”
李h走到魁梧大汉身边，握住对方的一只蒲扇大掌，在感受到对方手心的粗糙老茧时，她昂起了头：
“我长大了，要娶铁叔这样的当媳妇！”
探花郎无语凝噎，找不到话来回应李h，他颇感头痛的扶住了自己的额头。原先一头雾水的铁传甲闻言倒是笑了，他弯下腰把小女孩鬓边的乱发梳好，又替小女孩捋了捋衣领：
“等小小姐长大，铁叔也老啦，不过，铁叔会替小小姐把关的。以后能配上小小姐的，一定是万里挑一的青俊，会一心一意对小小姐好。”
李h抿着嘴，本来还想问万一自己看上个姑娘怎么办，可等她对上铁传甲那双饱经沧桑的眼睛，便没底气继续胡说八道惹铁传甲生气了。
明早还要去学堂上课，阿飞这里也有仆役看守，李h留在这边起不到任何作用，她老老实实去自己房间温习功课。
阿飞睡了一天一夜仍未苏醒，幸而身体征状基本正常，没出现什么突然危急状况。
待到休沐日前一天的下午，李h早早在学堂内写完了作业，回家同探花郎等人打过招呼后，她晃悠到了阿飞的房间。
少年尚处于昏睡之中，只是不知梦到了何人，他的双手紧握成拳，浓厚的双眉紧紧锁着，苍白的唇微微张开，似是在呢喃着什么。
李h摆摆手示意仆役去端盆热水来，自己则坐在床边仔细观察少年露出来的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