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发表于9小时前修改于9小时前
天昏地暗不知到了何时,伏江睁开眼,发现浑身困倦无力,殿内无人。一摸脸上犹有泪痕,他恍惚想起醒时遭受的事,又不禁伏下脸失声流泪。
哭了好一阵他停下,想着这也许是自己命中注定的惩罚,又把眼泪抹去。
他反复在清醒的痛苦和糊涂的快乐里来回反复,对命运已然麻木。只是这一次是因为自己,天下生灵涂炭。
伏江无神地看着自己的手心,自言自语:“就让我在这样不清醒的状态下,稀里糊涂地被他杀死吧。”
他拿起一缕黑发放在手中把玩,此时自己的心是年轻的,所以才会能轻而易举地快乐,也会因为受到伤害而哭泣。
所以自己为了沈长策流眼泪也是理所当然。
他往四周看时,又察觉不对。下床后往门边跑去,伸手推门,无论怎么推,那门都毫无动静,想必已是被仙法锁死。
伏江一时慌乱,拍着门大喊:“太鼓!太鼓!”
无人回应。他没有仙法,只能用手不断捶打那门,任由手被打得通红,门纹丝不动,伏江又把殿里的瓶罐器具费力搬来,往那门上狠砸。
这天宫的门都是取自仙山,亲自精挑细选,无论他怎么砸,却是半点破损也没有。
“太鼓!太鼓!”他又撕心裂肺叫了几声。
广阔宫殿一人也没有,就连灯火也没有,冰冷又无边的寂寞席来,伏江又哭叫道:“沈长策,你别把我关在这里,你让我出去,你让太鼓陪我,我又跑不了・・・・・・你杀了我!”
无人回应,只有黑暗侵袭着自己。
伏江倚着门坐在地上,抱着双膝。他面对着冰冷的仙殿,想起沈长策伤疤密布的脸,又泪流满面,呜咽道:“对不起・・・・・・对不起!”
当他不谙世事,他要为白发苍苍时的冷血道歉。在他白发苍苍时,又要为不谙世事的深情懊悔。
这样反复无常的生命到底何时才是尽头?
天宫里,榆丁大殿。
此时鸠占鹊巢,簇拥着鬼王沈长策的妖人鬼怪全聚在一起,一眼望去,全都奇形怪状,不知收敛。
这都是天地间被抛弃的孤种,他们经过一百、两百年的血路,会些奇异之术,要变得美丽也有门道。但此时已大获全胜,全都露出战功累累的凶恶面目来。他们毫不介意地互相取笑,殿内金碧辉煌的仙器神物,全被拿在手中玩弄。一个个兴高采烈,大闹一堂。
也有人辛酸苦涩,在角落里黯然喝着闷酒,看着其他人。整个屋子虽闹哄哄,笑里却也有个中苦涩滋味。
有妖道:“我看就把那些趾高气昂的神仙变成鬼怪,让我们当做神仙。我的孩儿死去三百年,也不知神仙能不能救・・・・・・”
又有鬼道:“我娘子被害,我还不知是谁害的她。我要先把神仙的秘籍窃取过来,学会凡间的运转轨迹,好看看是谁作恶。”
又有妖道:“不行不行!当前应先把那些神仙都杀了!要是等他们想办法出来,我们一个个就要再受罪,还讨论个屁・・・・・・”
四处的妖魔鬼怪一个接一句要争辩。
“杀人的妖魔自诩为神,地上的人会信服?”
在座的面面相觑,他们一开始便没有冲着被信服来的,何来能被信服?
门外走来一人,黑衣黑发,恶鬼面貌,满身冰冷。
可鬼王历来神秘寡言,无一人敢多嘴问。此时看他神色更是消沉,大殿一下冷了下来,所有人都收敛了手脚。
“那你要如何?”漱丹问他。
一帮人聚在一起不过是沆瀣一气,沈长策冷漠道:“自己把自己的恩怨收拾干净,然后再将天宫毁了。世间不需要神仙。”
在座的一阵暗惊:“这如何可行?”
就算日月自行更迭,风云自行变化,天地的生死秩序谁来操控?
离开那榆丁殿,沈长策在宫殿房屋的残垣里走着,不知不觉却发现自己正走在去天外天的路上,步子不由得一顿。他想起伏江的哭,不知为何又不愿见他。
背后传来脚步声。
“世间不需要神仙,那你会杀他吗?”
沈长策回头一看,果然是漱丹。
沈长策深深看他一眼:“你早就知道。”
漱丹只嬉笑:“别忘了你立下的誓言,也许你以为,那种张口就来的话并不会有约束力・・・・・・你还是杀了他最好。”
沈长策神色一凛,不知何意,可漱丹却已经转身笑着离去。朱砂似的一点,消失在云海茫茫的道路里。
妖魔鬼怪都当已经大捷,一伙人都重私欲,眼下自己想着自己的事,也无人来天外天。
沈长策渡船而来,下了岸边,目之所及空旷无声,就连水都是静的。虽草木繁荣,风光无限,实际死寂惨淡,让人心如死灰。
他走近那恢弘巨大的宫殿,只觉得灰暗压抑,好似走近又一座天牢。伸手推开天外天宫殿大门,沈长策不由得迟疑了片刻,殿内的漆黑,半点光也没有。
伏江呢?
门外法咒完好,并没有人出去。他想起伏江好似不记得仙法,又小心步入殿内,一手抽出缚仙丝,警惕打量四周,惟恐伏江暗袭逃走。
砰。
一声响动,脚下不知踢到了何物,沈长策心一紧,低头一看,脚边竟有个上了彩的泥人。
床上发出悉索响动,一双眼睛露出。是伏江。
沈长策将那个泥人捡起,走近床边坐下。
伏江看着他把那泥人在手中旋动,那泥人蓝衣白裤,手上拿着一串糖葫芦,手舞足蹈,好似在游逛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