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余惊出一身冷汗。

他抱着被子躺着一丝一毫不敢动弹，屏息悄悄扭头去看。

在床帐外，一道人影坐在桌前，朝他的方向看过来！

会是谁？！

余此时此刻根本无法思考，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无数的危机感爬满了全身，吓得他就要放声大叫――

“你醒了？”

这道声音止住了他的叫声。

余一怔，随即猛地坐起身，一把扯开帐子。

与此同时，那人点燃了烛火，光亮照耀下，贺剑轻正含笑坐在那里，在他的面前，有一份还冒着热气的吃食。

余顷刻间觉得浑身舒坦，心里的失落顿时被高兴所取代，贺剑轻没有食言，终于来见他了！

他飞快起身，外袍也不披，就这样直直朝贺剑轻冲过去，在他面前停下脚步，仰起头双眼亮亮地看着他。

余此刻心跳得飞快，说不出的欢喜。

“被吓到了？”贺剑轻发现他额头上冒着汗，想是自己突然出现给惊到了。

余飞快摇头：“没有没有。”

贺剑轻拿出帕子给他擦了擦汗，将余拉到身边坐下：“给你带了点东西，过来吃吧。”

余这会儿才将注意力转移到眼前的吃食上。

“啊，饺子！”他惊喜地扭头看贺剑轻。

贺剑轻去取了搁在旁边的外衫，给他披上了，纠正道：“这是馄饨，不是饺子。你小时候爱吃，快尝尝。”

余便立刻放弃去分辨是饺子还是馄饨，拿起调羹吃起来。

皮薄薄的，里面放着一点点肉，吃起来很鲜美，的确跟饺子不是一个口味的。

很快他又发现，碗里一点葱花都没有放。

余吃得高兴了，呼噜几口，很快碗见了底，他才后知后觉地想起：

“啊，吃完了，忘记了……”

贺剑轻满意地看他吃完，笑道：“还记得给我留一点？放心，我吃过了，没事。”

余立刻放心了。

等到肚子饱饱的，他才好端端地去看贺剑轻，带点小小的抱怨，低声低气地说道：“我等了很久，你来的真晚。”

贺剑轻一怔：“晚？”随即想到什么，伸出手指点了点他额头，气道，“学会告状了？”

余纳闷地摸摸额头：“告状，是什么？”

贺剑轻便解释了一番，听得余忙摇头：“没有告状，没有，我等了很久，都等睡着了。”

“嗯，是我的错，下次不会再那么晚了，原谅我？”

余哪里会是生气，只是等得心急罢了，他忙道：“原谅原谅，你真来了就好了。”

“唔……”贺剑轻应着，这才打量起屋子的陈设，与当初最后一次来这里时，没有多大分别，“这画，还在呢？”

“嗯？画？”余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看到了墙上看不出样子，有点旧的画，“这是什么？”

贺剑轻遥想此画诞生的时候，是怎样一番情形，便不知不觉弯起嘴角，感慨道：“自然是我送你的，那时要送你，你偏在我身旁捣乱，成了这副样子，丑的很，我都不好意思承认是自己画的。”

余的心思从画上飘散开去，视线扫过贺剑轻遥望的目光，心里忽然感到一阵烦闷，他此时不解是什么意思，只是觉得，好像自己小时候和贺剑轻的确很要好很要好。

以至于每当说起两个人相处的情形，贺剑轻总是充满了怀念的感觉，有时候，他甚至不清楚，对于贺剑轻来说，哪个他更是他的朋友。

余这样想的时候，就很烦恼，怎么样才能恢复小时候的记忆，他也很想想起来，想起那段似乎只有一年的时间，可惜他都不记得了。

现在的情形，如同贺剑轻一个人在怀念过去，而他是个外人一般，让他很不舒服。

所以当贺剑轻回过神来时，就从余脸上找到了几丝异样。

他发觉余稍稍皱了眉头，一副困扰的样子，每当他想不通一些问题的时候，就会这般模样。

“怎么了？”贺剑轻诧异问道。

余扭头看着烛火下，贺剑轻充满英气的脸庞，对方有一种他赶不上的气质，似乎什么事都胸有成竹，任何问题在他眼里都能迎刃而解。

“我什么时候可以记得以前的事呢？”余抬起眼，认真地问。

贺剑轻没想到余会突然有提起此事。

在边陲的时候，他曾经向余提过这件事，也找大夫来给他看过，所有的大夫都说要顺其自然，强求不得。他们既找不出原因，也得不到解决的方法，只能说些无用的话。

余每当此时便宽解说他记不得也没关系。后来两人就谁也不再提找回记忆的事了。

他渐渐也接受了余不记得小时候的所有这件事，觉得现在这样的余也很好，何必强求呢。

或者哪一天记忆就回来了，又或者永远也找不回。

何况，有些记忆很好，有些记忆或许是余自己不想记起来。那十年的事，会余来说可能是不愿意记起的。

但是这会儿，余怎的忽然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