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骆谦差不多一周没回家了,公司还有那么多号人要吃饭,骆氏的根基虽然稳固,可也经不住频频撤资,老爷子回来后就大病一场,骆家两个主心骨不在,他不想让陈仪跟着操心,什么事都扛下来,现在的骆氏门可罗雀,公司里的人都心照不宣,该辞职辞职,被对家挖走的也有,人一走就导致许多事情要亲力亲为,骆谦理解他们,人都是自私的动物,墙倒众人推,他们为公司贡献过那就是有功,只是王冕还替他忙前忙后,从总助直接成了哪需要就往哪搬的杂兵,骆谦让他走他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事也就再没提。
自从上次在公司和陈仪吵了一架,两人再没碰面,连电话都少有,上次回去还是拿换洗衣物,进了门却没人在家,连点生气都没,桌上的杂志还是那天南星来放在那的,骆谦换下鞋子上楼,发现陈仪的东西也少了些,估计是生他气搬爸妈家住了。
掏出电话看着上面的“多多”愣神,打出去说点什么,就现在这样不出三句又要吵,可心里总是缺着一块,不得劲儿。
想么?骆谦觉得他快想死陈仪了,恨不得现在抛下那个烂摊子赶紧去找人,可是他不能,半个小时后美国GRV的老板来谈合作,这是骆氏的一个机会,他走不掉。
陈仪确实好久没回去了,不过他没住在家里,而是和南星一起住在店里,为了五天后的《百骏图》拍卖会做准备。
《百骏图》是清朝宫廷画家郎世宁所作,火烧圆明园后失踪,后来再现竟然是在美国,有人不惜高价收回国,五天后的拍卖会就能一睹真容。
消息是一个叫丁城的人传出来的,他信誓旦旦说《百骏图》已在国内,惹的全世界各地富豪权绅都来了,谁都想把画拍到手,虽然能拍的不一定懂画,可这画本身就是利益的代表,权势的衡量。
陈仪向来是不参加这种事的,可这次不同,有人找他抬价。
不知道怎么找到他电话,说明来意后,陈仪二话没说就给挂了,结果人家直接找到店里,那天陈仪不在,老莫收了名片劝他,“怎么挣不是挣钱,哪有嫌钱多的。”
陈仪点点头说,“你去,给你挣。”
老莫嘿嘿一笑露出两个金牙,“人家请的是陈二公子,我去也不要啊。”转身朝南星使眼色,“快,劝劝老板。”
“甭劝,在这行的人一般不会自毁身价,抬过价就别想再干别的了,没人认你。”陈仪看老莫一脸茫然又说,“听不懂啊?打个比方,以前你能打金子,今天打了次铜,人家还能用你么?”
老莫若有所思点点头,“那是不能接。”
最后谁都没想到陈仪会主动接下,老莫说得对,谁会跟钱过不去,这单成了上家就是五千万,凑凑应该差不多。
圈里有点本事的都不喊他陈小公子,他们喊他轩辕镜,古传这轩辕镜能辨真天子,他十五岁初见《捣练图》是在美国波士顿博物馆,那时还没入行,就跟着瞎看,看着看着自己也摸出点门道,人分高低画分贵贱,之后一场拍卖会中,他点了个《照夜白图》,没人听小孩子的一面之词,最后被一个南方的富商低价买走,没多久这画升了三倍,大家后知后觉这孩子不简单,也不知道谁起的,轩辕镜就是那时候开始叫的。
陈仪爱画却没瘾,点到为止,不像一些画痴倾家荡产去收,可是他爱骆谦,这份爱一触成瘾,直白简单。
那天打完电话他就一直住在店里,南星没问他,只是闷头干活,手里有几个章是师傅给的考试题,每天醒了就进工具室,一坐就是一天,陈仪也没空管他,查资料,联系人,所有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只一点,他没见过那张画。
没见过实物他是不给估价的,可买家说了,只要他帮着抬一抬,其余的别管。陈仪心里将信将疑,既然人家买主都不怕,他也没必要看。
五天转瞬即逝,拍卖前一晚骆谦突然找过来,陈仪正在看资料,见他来了有点惊讶,“你怎么这时候……”
“苏杭说你要替人拍画,是真的么。”
“是。”陈仪喝了口咖啡说,“拍画而已,你这么激动干嘛。”
骆谦为了给美国那边一个满意的方案,不眠不休二十四小时了,刚想趴会苏杭就打来电话,说陈仪要参加《百骏图》的拍卖会,圈里传出来说这是陈二公子的头拍,就算没有拍卖意图的人也想去凑凑热闹,毕竟一辈子就这一次,错过可就没了。
“什么叫只有一次?”骆谦皱眉起身,倒了杯水一饮而尽。
“陈仪没和你说?不应该啊,他这是打算和这行说拜拜啊,那……”
后来苏杭说的话他都没听进去,陈仪在这个档口拍画,肯定有不得已的理由,他一刻也等不了,他要当面问清楚。
“你以前从来不接这种的。”
陈仪摘了眼镜捏捏鼻梁说:“以前不接不代表现在不接。”
“你和我说实话。”骆谦双手撑在桌前俯视他,“是不是为了那两亿。”
阴影罩在头顶,陈仪没停下手里的动作,继续翻着,“不是。”
“啪”
骆谦把资料夹摔到地上,就这么直勾勾盯着他,眼里布满血丝看起来很可怖。
两个人半月未见,见面依旧剑拔弩张。
“你还有别的事么?”
陈仪环着胳膊倚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轻佻又迷人,他自然迎上那道目光,冷漠的看不出半点波澜,仿佛是看着毫不相识的人。
骆谦看着他突然笑了,“你不许去。”
“你管不着。”
“陈仪,你明天去我就敢带人把现场砸了。”
陈仪没回答,直接喊来老莫,“送客。”
“不信你就试试。”
骆谦冷着脸下楼,一刻都没多待,南星看见人来喊了声,“二哥你等等。”从冰箱拿出一个食盒递给他,“我哥说你爱吃芝麻钱儿,想做给你吃,结果每次都不满意,就都给我们吃了,还剩些你拿回去吧。”
芝麻钱儿跟驴打滚差不多,只不过里面的流心是拿当季新鲜花瓣做的,繁复麻烦,骆谦小时候特别爱吃,长大了不好意思再吃这些小零嘴,只在家跟陈仪提过。
接过食盒南星就回屋了,剩他一人在门口站着,明明这次是来劝人不去的,结果到最后闹的吹胡子瞪眼,谁都不高兴。
明天,明天一过,合同一签,一切都好了,过了明天就接陈仪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