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污靡池边
抵达雷城，三人在山腰下了车。站在平地上往下看，高山上，红楼林立，灯火通明。红色九河从山下蜿蜒而出，几只蚂蚁般大小的并吞正趴在浮尸上啃食腐肉。整座城镇中，弥散着各类魔的嬉闹欢笑声。微风拂脸，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很淡的硝烟味。初七闻之不适，咳嗽了几声。
“你没事吧。”离火稍作察觉，立即看着她问道。
“没事，我又不是那种病入膏肓的人，上神不必紧张。”初七笑着说道。
三人与学室众魔先行会和，然后在先生的带领下前往污靡池。先生介绍说，这污靡池乃整个魔界戾气最重的地方。其中汇聚了人类所有的死伤怨恨、贪念**，神仙魔怪，触之即灭，乃魔界始祖墨殇的躯体所化。
邓九龄从公主处得知，其实，这污靡池并非是墨殇所化，而乃天界水神长流。千万年前，墨殇诱惑长流，将他引入魔道。造洪水，淹九州。彼时，死伤无数，哀嚎遍野。墨殇食苦痛，吃怨憎，最后使自己的魔力越来越强大。
天界金木火土四大上神，与长流和墨殇大战七七四十九天，未能灭之。木系上神长青，以自己的脊骨造神剑。同时，也落得个神魂俱灭的下场。
金系上神长耀用神剑杀长流，长流从空中坠入魔界，化为污靡池，神剑也遗留其中。后来，火系上神长焚与和土系上神长生杀墨殇，墨殇被追至污靡池，坠入身死。
平定洪水之后，人类尊长耀为天帝，封长焚为火神。土系上神长生，为大地之母，替长青掌管万千草木。
只是天神入魔，六界不耻。为防人类不再信神，保六界平安，天帝篡改历史。长流非是入魔，在与墨殇相斗之时，为墨殇所炼魔器所杀，因此称神剑为长魔令。长魔令是世上唯一能杀神的兵器，不过对外宣传藏于魔界，却不知遗留何处。
因墨殇极大的野心，最后致使整个魔界遭受重创。魔界长老规定，至此以后，女魔不能继承任何帝位或王位，所以她才没有继承王位的机会。
若能取得长魔令，她邓九龄，就有了威胁天界的把柄。这椒华不就是想用长魔令杀死离火，借此讨好天界的神。只是，这长魔令，她这辈子应是不要想了，因为这污靡池中，魔帝和天神都无法下去，何人能取？
上一次，这邓无畏未能解决掉晏初七，这一次，她便要让晏初七葬身污靡池。
污靡池附近，有很多黑色甲壳虫，这和上次巽风带来的一模一样。初七觉得它们有些恶心，于是轻轻地用手挥舞着，想将之驱散。所有的魔身上，都聚集着这些甲壳虫，唯独离火，那些甲壳虫对他避而远之。
离火大步走到初七身侧，用手轻轻地挥了几下，那些甲壳虫皆数飞走。
“这些东西，究竟是什么啊？”初七皱眉说道。
“这叫黑魔虫，是魔界才有的生物。他们依靠魔气而活，因此魔气越强的地方，聚集得越多。污靡池乃始祖墨殇所化，墨殇也是我们整个魔界历史上，力量最强的魔，因此很多黑魔虫都聚集在此地。”
“原是如此。”初七点了点头。
上一次，巽风将黑魔虫放到她的身上，莫不是怀疑自己是魔。或许，正是因为破落万形的真身曾经在自己心脏中停留过，所以黑魔虫才会径直扑向自己的胸口。巽风老说，让她不要对离火下手，可能就是误以为自己是魔，所以才如此针对自己。
破落万形说，天界有魔气入侵，可能是因为巽风也察觉到了这一点。若离火真是为入魔之人所害，而巽风总把自己和乾明联系起来，莫非乾明真的是……可是若乾明真的入魔，又为何会帮衬自己。他所做的一切，并未有任何伤害离火的心思。
焚天紫火，三昧真火，火，火神之女照莲。这一切会不会是通明火王做的？
“你在想什么呢？”离火见她看着一处发呆，垂首看着她问道。
“哦，没什么。”初七摇了摇头。见邓九龄在旁侧，她笑着说自己找离火有事，于是将离火拉到一边，对他说道，“上神，你有没有想过，当初是谁想纵火害你。”
闻此，离火楞了一下，表情有些惊愕。缓了一会儿，他垂首一笑，问道，“如今为何想起这个了？”
“上神，这关乎你的性命啊。我不想看到你再受到伤害。如今有我在了，你一定要保重好自己的生命，不能像最初那样自暴自弃的。”
“我知道。”离火看初七的眼神异常温柔，“你放心，父帝和焚天紫火都不能伤我，这世上，还有什么能伤我的。”
“之前，我记得大火之后，你说没死很失望。你好像是知道谁放的火，是吧？上神，你能告诉我，这究竟是谁做的吗？”
离火的眸光变得越发黯淡和伤感，他抬头看着远方发呆，过了好一会儿，才喃喃说道，“照莲的父亲。”
“通明火王吗？”
“嗯。我不想追究，我欠他的。”
“上神为何说是自己欠他的？莫不是认为照莲是因你而死吗？”
“照莲原本就是因我而死。”离火一本正经地看着初七，“小七，我不想谈这个了。你就别管这件事了。”
“为什么不管，乾明上神说照莲是因为他死掉的，巽风也怪乾明上神，而你又说照莲是因为你死掉的。照莲又不是你们亲手推下去的，你们干嘛都把罪责往自己身上揽，你们觉得这样很了不起吗？一直沉浸在对已去之人的内疚之中？”初七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怒意。
“初七，你不懂。”离火皱眉说道，“我始终是欠着照莲的。”
“那那枚白莲玉簪也是照莲的吗？”
“你为何提起这个了？”
“没什么。”初七一想到初见上神的时候，他如此珍视那枚玉簪，不禁鼻子发酸，眼眶再次变得通红。
她不懂，她也不想懂，她只想他平平安安的。破落万形说，神仙是不杀生的，杀生的神仙是已堕入魔道。如是说来，通明火王是很危险的，然而，他什么都不顾，什么都不管，只因自己欠照莲的。这照莲究竟在她心中占了多大的位置。是，乾明说过，黔婆婆走后，照莲一直陪在他的身边。或许吧，或许照莲是很重要的。
如是想着，初七再度落泪。见她脸色不悦，离火整张脸都拧在了一起。他轻轻地拉了一下初七的衣服，低声道，“小七……”
初七睁大眼睛看着离火，却是泪眼婆娑。看着她噙满泪水的小眼睛，离火早是心疼不已。他立即将初七拉入怀中，安慰道，“小七，我错了，我错了，你别哭，看见你哭我就难受。”
“哪里错了。”初七嘟嘴看着离火。
“哪里都错。”
闻此，初七哭得越发厉害，急得离火手足无措，焦头烂额。邓九龄立即走过来，将初七的胳膊挽住，笑着说，“你俩聊着聊着，怎么就急了呢？有话好好说嘛。”
初七始终皱眉瞪着离火，一言不语。邓九龄将她拉走时，初七回头，看着离火说道，“你且记住你是哪里错了！你的命现在是我们俩的，并不是你一个人的。你若因为欠别人的，想拿命去赔。你同意，我晏初七还不同意呢。”
离火站在原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嘴角浮起一丝浅笑，那眉头微蹙的眼下，是满满的心疼。他不会拿命去偿的，从今以后，他再也不会拿命去偿了。他这条命，早已不是自己的了。他的命、他的心、他的神、他的魂，早在她生日那天，就交给她了。
行至污靡池，腥臭熏天。先生说，此处有助大家的魔力，但万不能坠入其中，否则反被吞噬。奇怪的是，站在池边，初七虽觉腥臭恶心，但身体竟莫名精神了些，感觉，有一种强大的力量注入自己的体内，驱散身上的煞气。
离火悄悄地行至初七的身侧，邓九龄见了，识趣地后退了几步。初七能感觉到离火那高大的身影，她站在池边看着那蠕动的血水，没有说话。
“还在生气呢？”离火用手指轻轻地戳了一下初七的右肩。
初七嘟嘴，抬起眼睑瞥了他一眼。
“别生气了，我错了，我不该惹你生气。我的命不是我们的，是你的。”离火伸出双手，微笑着捧着初七的脸。他轻轻用力一挤，初七的小脸和小嘴都撅了起来，就像一只胖乎乎的小白兔，逗得他忍不住眯眼一笑。
看见离火的笑脸，初七轻轻地拍打了一下他的手。见他始终没有松开，初七将手覆盖在他手背上，一本正经地问道，“你之前是不是答应过我，从今以后，最爱的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