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祀
“哥哥,祭祀开始了。”一个小孩子蹦蹦跳跳地来到玄空面前。
玄空盘坐在一棵桃树下,三天过去,他就像变了一个人。C,极C。只剩下一张皮包在身上,嘴唇干裂,脸色苍白。只有他的眼,漆黑如墨,平静无波,没有一点变化。他看着站在他身前天真无邪的孩子,第一眼看到的仍是一片血红,“好。”
孩子一愣,这个大哥哥绝对是他见过最好看的大哥哥!欢欢喜喜地带着这个好看的大哥哥去看热闹。这个节日可热闹了,他最喜欢热闹了!
玄空跟在孩子身后,看着他蹦蹦跳跳的身影,眉头微微皱起。
一路朝前走去,两边的房屋不再是整齐的列在两道,而是一座座斜向排列着,向远方延伸开来。中间空出一大片平地,祭台就设在这里。
他第一眼看见的就是累累的白骨,密密麻麻地铺设在地上。他一脚踩上去,白骨在他脚下“吱吱”作响。
祭台也是用白骨搭成,八道完整的白骨围绕周围,无论从哪一个方向,你都能看到白骨空洞洞的眼眶。
村民一个个围绕着祭坛站在白骨中,望着祭台的眼神里有渴望,有欣喜,太多太多欲望和情绪夹杂,让人难以分清。
玄空踉跄了一下,无数人的生平冲进他的眼睛,本就虚弱的身体被脚下的枯骨绊了一下,险些没跌倒。
这些人有慕名而来的文人,有误入其中的村民,有穷凶极恶逃到此处的犯人,都无一例外地被人绑在祭台上,被杀死,腐烂为一具具白骨。
有两个人扶住了他,不,直接架起他放在了祭坛上。他太虚弱了,三天三夜没有喝水入食。从夫子家出来后所有村民轮流请他回家作客,他一顿都没有吃,甚至连水都不敢喝。
他坐在祭台上垂眸看去,每个人望着他的眼神都带着笑意,他们开心,他们高兴,他们兴奋得发狂。然而他们却一动不动,只用一双眼直勾勾地看着他身后的祭台,带着渴望。
“跪!”从远处传来大喝声。
玄空眯起眼看去,他的腹部又开始绞痛,最后一点力气也开始散失,眼前已经出现重影。他看见一个人抱着一个盒子朝祭坛走来,直到近了,他才认出,那是村长。
村长越过他,将盒子放在祭台上。玄空发现,村民的表情开始狂热起来。他脑海中响起一句话,“天降甘霖,赏善。”甘霖?他思绪开始混乱起来,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反复在他脑海里出
现。
一阵诱人的香味传来,这是――肉味!那天他在夫子家闻到的肉味,这些天他在每一户请他作客的家中闻到的肉味。
玄空费力地抬头,看到两具枯骨相对而坐,一手放在身下抱着一个石盆,一手抬起,手掌虚握,一只白皙的手臂就放在其上。
手臂?
“怎么才能出去?”,疯子一口咬上他的手臂!
小青峰上,桃源村分布的形状赫然是一只手臂!
按照建筑来推,祭坛应该是在“掌心”,村民围绕祭坛呈手掌分布……
玄空思索间就见村长拿起一把刀放在白皙手臂上方,他要干什么?
下一刻,玄空瞳孔一缩。
他将这白玉手臂上的肉一刀刀割下来,那些肉掉在地上的一瞬间膨胀变大,变成一块块一人高的金色的肉。
轰!所有线索连成了一条线。村民吃的肉应该都是这样来的,至于这些无数死去的人应当是被当成了祭品,献祭了上去。
村长在掌心狠狠一割,鲜红的血顺着手掌流在只剩几根骨头的手臂上,再从手臂缓缓滴落到石盆里,一个个白骨手掌从石盆里竖着浮了上来,就像索命的厉鬼!
鲜红的血液流淌在白皙的手臂上,玄空看着它,忽然生起一个念头,好想咬一口,随即清醒过来,心中警戒。
毁了它!玄空垂下眸,这是邪物!
他看到祭坛下村民的眼,那是□□裸的渴望,每一个人脸上都写着想要,好像要!他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在心里思索着办法。
他浑身气力已耗尽,连手指动一下都是困难,更别说,放置手臂的祭台离他足有三米,还有如此多的人盯着他,村长更在身边!
血液从头上流下来,粘稠的感觉直接从头皮渗入心中,他抬眼望去,村长拿着一个石碗将石盆里的血一碗一碗从他头上淋下。黏糊糊的红色的血覆过他的眼,他的鼻,他的口,他的身体。鼻子被黏糊的血堵住,呼吸开始变得艰难,眼前的世界已经变成血色。
随着他呼吸的减弱,白玉手臂上的肉开始重新缓慢地生长起来。
这是祭祀的一种仪式。他刚刚从那些白骨的经历中见过。重要的不是这个,重要的是,接下来的仪式――
“拜!”村长再次大喊,双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诚心诚意地拜了下去。村民纷纷拜倒,甚至迫不及待,因为接下来就是他们最喜欢的时刻了。
就是现在!玄空脚一蹬,摔倒在地,朝祭台滚去。他从看到白骨的在祭坛上的经历后就一直在等!等的就是此刻!
三米的距离不算太近,却也不算太远,这一滚已经足够。他狠狠撞在白骨上,石盆发出沉闷的声音,架在两只手臂之间的白玉手臂摇摇欲坠。他伸手――
一只手抢在他前面拿走了白玉手臂。
玄空抬头,是村长。
“我本来以为你已经没力气了。”村长笑着说,“每个上祭坛的人都想毁掉他,他们从其他人那儿听得一言半语,就把这看作逃脱的关键。殊不知,人心才是根源。”
刚刚看到的无数白骨在临死前的异常有了解释,他们或许都是想毁掉这手臂,只是还没开始就被发现了,但由于太过隐秘,加之思绪混乱,他竟一时没有发现。
两个汉子冲上来压住了他,村长笑着抱起石盆――就像抱起一个小孩一样轻松,朝着玄空头上狠狠淋下。
呼吸越来越艰难。手臂肩膀被人死死按住,不得动弹。喉咙上下滚动着,却发不出声音。慢慢地,玄空安静了下来。
太安静了,连呼吸都没有。他的身上,鲜血已经结成一个厚厚的壳,将他包裹在里面。
村长重新将白玉手臂放在祭台上,朝祭坛下的村民笑着宣告,“祭成!”村民们脸上露出狂喜的笑容,村长脸上也出现满意的笑容。
村民们笑到一半,突然收了回去,变成了惊讶!恐惧!愤怒!
村长脸上的笑也僵在了脸上,他想到一种可能,顺着村民们的目光看去,那血壳里伸出了一只手,他的手上抓着一只白玉手臂。
玄空这次离它真的太近了。近到他一伸手就可一轻松从将它抓住,就像村长刚刚拿走它一样。不着声响,不费吹灰之力。他离火堆也很近,轻轻一扔,就可以将它扔到火里。
他的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忧伤。
一幅幅画面冲入他的脑海里。那是一个少年。一个十分艳丽的少年。他被锁在祭坛上。不停扭动的身躯勾引着人的视线,艳丽的面庞脸上挂着恐惧、不甘、愤怒,更显得娇艳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