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被困一隅之地。 - 沧海浮珠 - 一灯人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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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被困一隅之地。

范渺渺从一片混沌中睁开了眼,脑后的钝痛连累得她反应也慢了半拍,好一会儿才看清屋内陈设。像是在一间柴房里,角落里堆满柴火,房檐下结着厚厚的蜘蛛网,四周都落了灰。又有一阵,她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被人拿粗绳绑住了双手双脚,完全动弹不得,处境实在不妙。

不远处,牵云和丁乙被绑在梁柱下面,还在沉沉昏睡。范渺渺一点一点匍匐过去,好不容易挨近了他们,看清两人尚有呼吸,方才松了口气。

回想那日与谈蔻作别,她突发奇想,临时改变主意去了一趟龙窑视察,返程的路上,狂风大作,是暴雨前夕。丁乙担忧雨夜驾车危险,三人便又折返回了龙窑,等待雨停归家。但这日注定不太寻常,先是车轮磕损,再又是马儿有狂暴迹象,雨落在即,所幸龙窑在望,丁乙便请她们当先步行过去,他安置好马车随后便会跟来。

范渺渺与牵云走到龙窑后门附近,天空已经雷鸣电闪,整片天都被染成沙黄色,牵云忧心忡忡,时不时回望,看丁乙跟上来没有。

到了龙窑住处,牵云说道:“小姐进屋稍事休息,我去去就回。”说完抱伞冲了出去。

范渺渺如何不知她的想法,笑笑而已。她在屋中坐了一会儿,到底待不住,因为曾经这里置放过“柳无意”的尸身,但凡想起,心里总不免发渗得慌。她走到窗边,见雨还未落下来,索性也打起把伞,在窑场四周闲逛。

是这闲逛坏了事——也怪当时太不谨慎,往日窑场附近总见得到窑工忙碌,这日是真清净,走遍一圈,空无人迹,她还只当是暴雨来临,窑工们都躲雨去了。

她本来闲逛,隐约听着前方似有动静,于是走过去观望。也是当时天气的缘故,漫天风沙卷地,一时居然没人注意到她。她瞧了有一阵子,发觉一群眼生的人正在往窑外搬运货物,小心翼翼,甚至于鬼鬼祟祟的,四周还有人巡视。

范渺渺心里直觉不太对劲,闪身躲进暗处,屏气凝神细望,正在这时,有劳工一不小心,在搬运时磕碰到了,铁皮箱被震开,露出里面的货物。

是刀剑。

范渺渺震惊地捂住了嘴,莫非窑口里在私熔兵器?她意识到不妙,正想要悄声退后,暂且先离开这是非之地,岂料就在这时,窑内传来牵云的呼叫声,是在寻她。

再后来追逐时的惊心动魄已经完全想不起来,只记得远远看见丁乙和牵云与人争斗,而她自己脑袋突然被人闷棍敲晕。醒过来已经置身于此。

她脑袋里浑浑噩噩的,私熔兵器是灭族重罪,如今又在战时,恐怕他们另有所图。龙窑是谈蔻心血,连日烟熏火燎不会引人怀疑,是极好的掩饰。就是不知谈蔻知情多少?范渺渺转念一想,倘若没她允准,无她包庇,龙窑之内岂会悄无声息至此?连她多次到来都毫无察觉,也难怪上次他们临时起意想要藏尸于此,鲁少爷急匆匆就闻声而来了。

门外忽然传来细碎的脚步声,范渺渺身子歪倒,闭眼假装未醒。不多时,门被打开,光线投了进来,她察觉一人走近,他的阴影投在她的脸上,落下一片阴霾。那人似乎正在观察她的状态。

范渺渺不禁心跳加速,扑面而来的熟悉香气提醒着她,面前此人正是鲁少爷。为防被他看出端倪,她强迫自己放缓呼吸,就如熟睡一般。

兴许没有看出异样,鲁少爷掉转目光,很快走出屋中,但是没走远。范渺渺竖起耳朵,隐约听见他站在门前,向人询问如何处置她们。

鲁少爷说道:“柳家现在满城找人,把她藏在龙窑只怕瞒不了太久,必须尽快转移。”

另外一人却并非是她意想之中的谈蔻,说道:“转移也不是长久之策,她俱已知晓窑内秘密,不如将她杀了,以绝后患。”<

鲁少爷执不同意见,说道:“不可以杀她,她活着,远比死了有价值。”

那人愠怒,指责说道:“你无非是惦记着海棠红秘方,但是事到如今,应该知道孰轻孰重!”

对她的诘问,鲁少爷不置可否,平静说道:“就算是你小姐,今日未必会同意你自作主张。不信,只管去请示了来,在此之前我不许你动她。”

那人语气一窒,匆匆走掉。她的声音范渺渺总觉得在哪里听过,还在脑中思索着,经鲁少爷点明,总算慢慢想了起来,是谈蔻身边的贴身丫鬟,曾跟她有过几面之缘。如今听他们对话,知道自己暂时保有一条性命,喘息庆幸之余,难免也为前路迷茫。

她想,她不能坐以待毙。正急思于脱困之法,鲁少爷带人来将她们转移。范渺渺继续装晕,路上仔细留意车外动静,大约是怕京内搜寻,她们继续离京而行,也不知道马车行了多久,外面人声渐少,蝉鸣渐起,快到人迹罕见之处。

受车内颠簸的影响,丁乙和牵云也陆续悠悠醒转。范渺渺目光示意他们不必费力挣扎,一路上她早已试过百回,手脚上的束缚太紧,根本无法挣脱。

牵云从来没受过如此惊吓,回过神来只顾低声抽泣,所幸丁乙走南闯北,长了不少见识,他意识到三人处境,很快说道:“小姐,一会儿找个时机我们掩护你逃走。”

范渺渺摇了摇头,说道:“逃不掉的,外面押送我们的是乔装的私军,手中兵器齐备,你我倘若要逃,立刻毙命箭下。何况,我要是独自逃走了,他们绝不会放过你们。”

之后,她们被押送到一间旧宅。大约已经笃定行踪隐蔽,看守她的私军变少,半日交一次班。她与牵云、丁乙分开关押,屋子里除一张床榻,一张书案,再没别的陈设,但显然要比柴房更好,他们还派专人来伺候她一日三餐,并将粗绳换作了手上的镣铐,毫不禁止她在屋中走动,不过身形一动便叮铃作响,有警示作用。

鲁少爷听说她醒了,期间来看过她。

范渺渺是没话对他说,明知他不会放她一条生路,质问或哭泣,都落下乘,不如将这力气省掉。两人对视,鲁少爷到底心虚,当先转开了眼,指着书案上的纸张,承诺说道:“写下海棠红秘方,保你不死。”

保我不死?范渺渺不禁哂笑,对他的保证听过就算,并不当真。两下无言,她想了想,主动开口:“除非你让我见到谈蔻。”

但以她对谈蔻的了解,那人未必看重“海棠红”秘方,果然鲁少爷闻言,面露难色,然而没说什么,揣手转身离去。

其实范渺渺也摸不清至今谈蔻还肯不肯答应相见,说起来两人之前也算知交好友,如今生死对立,再见徒添尴尬而已。不过,鲁少爷对“海棠红”势在必得,势必会多劝她的,这个倒不用她忧虑。

被困一隅之地,范渺渺百无聊赖,成日里睡醒了呆坐,困了倒头再睡,过了约莫又是四五日,谈蔻才终于肯现身。那时范渺渺正坐窗前发呆,他们怕她逃跑,窗格涂满了纸糊,根本看不清外面景致,光照进室内也微弱——无异于一座深不见底的牢狱。

门被推开,谈蔻独自在外看了她许久,她都恍若未察。直到谈蔻走近,在她面前坐下,范渺渺才惊醒般转过头,见是她来,伸手去拿茶壶,手铐碰撞声中,给谈蔻倒了杯茶,轻声说请。

谈蔻心情复杂,本来不该出面,因为一旦见到,彼此最后这点友情立刻荡然无存,但她犹豫许久,还是过来了。

“你见我所为何事。”谈蔻接过茶水,先搁在一边。

她肯来,是全最后的情分,范渺渺索性直言:“想请你帮忙,放过另外两人,他们并不知道实情。”

谈蔻一怔,问道:“为什么要找我?这件事情,鲁少爷也能做主。”

范渺渺并未迟疑,说道:“因为我不信他的为人。”

不相信他,难道事到如今还肯信我?谈蔻心里升起淡淡的嘲弄,对她自己。

范渺渺怕她不答应,解释说道:“我与他素有旧怨,怕他嘴上答应得好好的,背过来却要他们的命。”

这个解释聊胜于无,谈蔻听完斟酌一阵,说道:“此事闹得很大,倘若他们出去报信,我不敢承诺会留他们一命。”言外之意是要她断绝以此自救的想法。

“这个自然。”范渺渺虽也如此计划过,但很快打消念头,因为这样实在危险,一个不慎他们就会送命,有违她的本意。范渺渺说道,“我会告诫他们,你若担心,大可以继续扣留他们一年半载,等到此事过去,再把他们送去偏僻之地,终身不许他们离开。”

认真听来,她为他们考虑得很仔细,却完全没想过自己的活路,谈蔻不由得问道:“为何不为你自己求情?”问完,立刻知道是句蠢话,果不其然,范渺渺很见谅地笑了笑,并不作答。

谈蔻沉吟许久,不发一言,只是拿起先前杯茶,一饮而尽。她说到做到,很快将转移事宜安排妥当,牵云、丁乙二人临行前,范渺渺获准与他们见面。牵云紧紧牵住她的袖子,哭得简直要背过身去,死活不肯撒手:“小姐,要走一起走,我不愿意苟活。”

见她听不进去嘱托,范渺渺叹口气,只好跟丁乙交代:“记住,离开之后不要企图做多余的事,不要枉费我一片苦心,带着牵云好好活着。”

丁乙眼含热泪,明白她是下定了决心,不容反驳,当即拉过牵云,两人齐齐朝她跪地叩首。登车之际,丁乙说道:“小姐放心,我一定照顾好她,还望小姐保重自己。”

丁乙、牵云被遣离,范渺渺了却一桩心事,再无后顾之忧,着手开始默写秘方。

之前因为避嫌,“海棠红”的秘方她并没看过,后来,哪怕对柳家工艺再熟悉不过,细节也是一概不知。就是有这秘方,“海棠红”涉及柳家三代心血,方有今日成就,她也绝不可能交到鲁少爷的手上。

但鲁少爷毕竟是行家,随意乱写是糊弄不过的,范渺渺便不藏私,将“沧海浮珠”的秘方重头誊抄一遍。要知道“沧海浮珠”已经成为绝唱,倘若在市面上再度出现,不说别人是否会怀疑,有人一定知道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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