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相父,你能慢些老去吗?
辕老太师听说自己的曾孙女被陛下选中为皇后,吓得急忙赶到太极殿,跪请陛下收回天命。
“辕老太师,你这些请辞的假话,我不听。我要听真话,为什么不愿让自己的曾孙女嫁入皇室,做皇后,这可是满门荣耀,这可是你们辕氏一族跃升为名门望族的好机会。”
辕老太师重重叩首,已是准备将自己的命交出去了。
“陛下,臣妄言,皇宫就是一座吃人的魔窟。臣只想孙女,一辈子平安健康的活着,不图什么荣耀,富贵,权力。”
好熟悉的话,曾经她的母亲也是这样说的健康、平安、勇敢、坚强,在人世这些足够了。
看着这八十岁的老人苦撑年迈无力,腿脚不便的身子,一步一个石阶走到太极殿为曾孙女求情,这样祖孙情多感人呀,李闰动容了。
“辕老太师,必定能求仁得仁。”
“老臣说出此等大逆不道之言,请陛下降罪。”
“老太师只是爱护孩子罢了,何罪之有。季朝,朕,博士楼都需要您,朕,可舍不得罚您。”
“谢陛下圣恩。”
延秀扶老太师起身,辕老太师哆哆嗦嗦擦了擦汗,便在延秀的一路搀扶之下坐着李闰赏赐的御轿,满意的回家去了。
愿你们都能得偿所愿,心满意足。
每次想母亲的时候,李闰就跪在床尾。
散下三万念丝,一心只向真情。
对画思亲亲不至,烛下怜苦泪不止。
李闰平时最好一口笋,延秀命掌监熬了碗鲜笋鸡汤来,李闰一口都不愿喝。
“陛下最近,总是和大将军吵架,总是伤心流泪,饭也不好好吃,身子也越来越弱了。”
“延秀,我想母亲了。帮我见见她,帮我见见她。”
延秀哪会什么让生者与死者相通的神力。
“陛下,这屋子里闷得慌,不如出去透透气。”
延秀扶着李闰下了榻,又为李闰披了件狐皮大氅。
越过屏风只见莲花窗外灯火通明。
延秀推开莲花窗。
千棵梨花树挂着千只纸灯笼,那纸灯笼上似是一笔一画描绘着什么,李闰好奇前往。
她走下石阶,踩着厚雪,走到纸灯笼下,细细观察,看清了图案为何,心内为之一颤。
纸灯笼上画的全是母子情深的图。
李闰走到每一棵梨花树下,细细端详了每一只纸灯笼,每一个故事都不一样。
一片梨花树的尽头又是什么呢?
冬季不是梨花盛开的时节,却是思念情深泛滥的时节。
这路越往前走越窄了。
远处,李闰看到一个人披月踏雪归来,他越来越清晰,延秀也自觉退到黑暗里守护。
“相父。”
“闰儿思亲,我亦同感。”
“纸灯笼上母子情深的故事,也有相父的经历吗?”
“嗯,我将曾经和母亲生活在一起的日日夜夜,绘到了灯笼上。同时我也将对母亲的爱和思念一并画到了灯笼上。闰儿感受到了吗?闰儿得到慰藉了吗?”
“这些图样都是相父亲手绘制,那这灯笼也是相父亲手扎的吗?做了多久?”
“没有多久。”
李闰看着傅政,感叹道。
“上天终究还是给我留了一份念想。”
李闰伸出手去。
“这余下的故事,相父能陪着我一起看完它吗?”
怎么不能呢。
傅政亦伸出手去,牵着李闰的手。
这一刻她卸下男子伪装,他卸下臣子伪装。
相互依靠,相依为命。
长长的路,慢慢的走。
二人掌心合实,似是回到了傅政从廷狱将李闰接回来的那一年。
那一年,李闰手小到只能牵住傅政的一根手指,只能攥紧傅政的手心。
在李闰彻底成长之前,一直是傅政在苦苦支撑着这个庞大而逐渐衰老的帝国。他燃烧了自己,将衰老变为青壮,化腐朽为神奇。他真正做到了,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
这个国家越来越强盛,而他却渐渐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