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佛辩

梵叶心中一松,睁开眼,眸底一片清澈。红色的瞳眸渐渐褪去,挺拔着腰身，目视前方。

她一手捻动佛珠,一脚踏入白气之中。每走一步，僧袍便将脚下的白气驱散。片刻白气又再次聚集。

第一步,她道,“你不是梦娘，这也不是她的梦，是你自己的。是你心内的渴望,是你为你自己编织的一个你私以为美好的梦。在这个梦里，迷失的也是你自己。”

梦灵的语气终是有些惊慌起来，“不,不是的。你胡说，你胡说！”

梵叶淡淡一笑,第二步,她道，“你本已是超脱三界之灵物，原以为,你该不会被尘世侵扰。没想到,世人如此，神魔如此，你也是如此。大道三千，却独独没有一条能止步于情的。可究竟这情是你的,还是她的？”

梦灵有片刻的犹豫，“难道你真就不想留下来？真就不想和她朝夕相处？”

第三步，梵叶掷地有声道，“想！但虚幻之物，贫尼并不留恋。贫尼愿与你打个赌，就赌女公子的心。”

半响，梦灵没有再说话。

忽的白气之中被甩出一团白绒绒的小东西。梵叶极快伸手将它护在了怀中，抬头在白气之中看了一眼又道，“你不敢赌？难道是怕输？”

梦灵一听便笑了，“她就算知道，也绝不会同意醒来。她只愿与我留在梦里。”

梵叶走出最后一步站定，“你真的以为你就是梦娘了吗？与其做别人的影子，不如做自己。你既如此有信心，那为何不敢一试呢？”

白气瞬间聚成一道漩涡，拼凑出一只巨大的眼睛，这眼睛全白，眼珠子也是白气所化，可这眼珠子却是和真眼一样，转动了两下。

“好，我便应下这赌。若是你赢了，我便顺了她的心。若是你输了，你和这只小狐狸就要永远留在梦里。而且，你不得干预她的选择。”

梵叶点了点头，一手打了个佛礼，“阿弥陀佛，贫尼绝不会干预。”

“顺着你脚下的路，一直走就能出去。”梦灵提醒道。

梵叶看了一眼怀中的小东西，一手在她鼻前探了探。不过陷入了昏迷，并无受伤。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刚走了两步，梦灵的声音又响起。“你难道不想知道她的梦是什么样的吗？那梦，也是她的心。”

梵叶脚步微顿，接着大步而去。

梦灵又道，“你今日不看，他日一定会后悔的。梦里就是西天的佛陀也管不了，你就算看了也无妨。”

梵叶没有理会，看与不看，她心中最是清楚。

五百年都等过来了，只要她在，千年万年，总归是能记起来的。

梵叶再无停留，穿过了层层白气，眼前的景色变得清晰起来。

太阳从树梢射下，阳光零零散散的照在兰无情的身上。

梵叶盘坐在侧，睁开眼，看着还未睡醒的人上扬着嘴角，淡淡一笑。

又过了片刻，兰无情才悠悠转醒，打了个哈气，伸着懒腰道，“小尼姑，我饿了。”

“昨夜睡的可好？”

兰无情想了想，然后急忙摇了摇头，“昨夜睡的不算太好，这地上太硬了。今晚咱们还是找家客栈好不好？”

“好。”

兰无情高兴一下窜到她身边，拉着她的胳膊晃动着，“你今日倒是大方起来了。”

梵叶打了个佛礼，“阿弥陀佛，贫尼的话还未说完。你的吃穿用度，都需要钱，贫尼虽是佛门中人，助人为乐是应该，可也要量力而行。所以，你欠贫尼的，贫尼会一一记下。他日去了青丘，定会找兰平君讨要回来。现在，权当贫尼暂借于你的。”

“小气鬼！”兰无情瞪着梵叶，生气道。

梵叶起身拍了拍浮灰，从她肩头扯下自己的僧袍穿上，颇为感慨道，“都说女子易变脸，你却比女人还容易变脸，难道青丘的狐狸练过变脸术吗？”

兰无情气道，“你这样的佛门弟子，是佛祖倒了八辈子的霉运才招揽来的吧！又丑又讨厌。”

“佛祖说过，相由心生，只要贫尼一心向善，皮囊之物何须在意。倒是兰儿你，须得好好护着你的那点儿心灵美。否则就算你这皮子好看，也只个人人厌弃的狐狸精。”梵叶一手捏在兰无情的脸上，微微用了些力。

兰无情气不过，也抬手捏住了她的脸，“你才是狐狸精呢！姑奶奶是狐仙！”

……

走过昨日经过的那条巷子，今日依旧热闹。

两旁摊贩生意红火，兰无情东看看，西瞧瞧，竟也觉得开心。

走到雅芳居门前，那算命的摊子已经收了，只余下写着卦字的一面旗。

兰无情也未多想，抬脚要进去，却见梵叶径直走过。

“G，你去哪儿？咱们不去听曲儿了吗？”

梵叶也不回头，朝着东边走去，“雅芳居的鸡有些油腻，今日就吃点清淡之物，也好顺顺肠道。”

兰无情低头摸着自己的肚子，“我这里一点都不油腻，你看，很瘦。”

梵叶回头瞧了一眼，道，“的确很瘦，上下一般。”

上下一般？兰无情仔细琢磨这四个字，等到大抵明白了这四个字的字面含义后，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胸口，忽得就完全明白过来。

“色尼姑，你看什么呢？”

“嗯，的确没什么可看的。”

兰无情白了她一眼，跟上她的脚步，“那也比你强。咱们现在去哪里？”

“去找这梦的主人。”

“你知道她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