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 同路 - 旧雨封池 - 纯爱同人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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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厉沛看着他,良久之后,将横在碗沿上的筷子放到了桌上。

“聂医生,你不明白,过去式于我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

用暴力的方式真正摧毁自己,的确需要很大的勇气。

可如果一个人的余生被碾平,涂抹成了茫茫白色,却还要他方向感尽失地走完剩下的路,艰难的事反而成了活着。

厉沛不够勇敢,所以选择了前者。

可现在,命运使然,将时间拨到了他心中最遗憾的那个夜晚,还如此慷慨地将他生命中失去的人都放在了他的身边,他想做的只有割断与寸和有关的一切,为家人、为自己好好地再活一遍。

他起身,不再多看聂寻秋,声音轻而坚定:“我想说的就这么多,一个星期之内,我会打整好一切。聂医生,不说再见了。”

聂寻秋知道不是厉沛吝于告别,他只是不愿留下一丁点再相遇的期许。

就像那时他离去一样。

他们明明刚刚才悠闲地踱步,找到隐秘的小馆子,怀揣着惊喜试菜,像人群当中能凑出的任何一对普通朋友。

聂寻秋没有抬头,他静静地缩在那张窄小的椅子上,盯着对面那只干干净净的碗出神。

厉沛总是将盛进碗里的饭吃得很干净,就算剩下几粒米,也会一一用筷尖夹走,那是他大哥哄着教他的。

那人小时候挑嘴得厉害,一双筷子在桌上总是挑挑拣拣,两条腿的禽类不吃、没有腿的鱼类不吃,嫌鸭肉土腥味太重,鱼肉刺多,还只吃菜,不吃米饭,即便有人强迫着给他盛了一碗,也总会留下一半。

他母亲觉得是自己没教导好孩子,让他不懂礼仪、不知感恩,铺张浪费,为了这件事还红了脸,厉声训斥过小儿子。厉沛那时也不是多乖巧的孩子,卯足了劲儿推开母亲,将自己锁在房间里,闷闷地抹眼泪,从中午到晚上,饿得前胸贴后背,也硬是没有先低头踏出房门。

夜深人静的时候,还在长身体的小孩头晕眼花,腹中阵阵鸣音,探头探脑查看四周,发现家里没有一丝光亮,才悄悄下楼跑进厨房,留给他的只有空空如也的冰箱。

厉演一直没睡,他知道按小孩的身体熬不过整晚,所以在收拾的时候多盛了碗饭,藏到自己房间。他下来的时候端着那碗满满的米饭,白生生的,因为水分蒸发而有些松散。

厉沛扒在流理台边,眼巴巴地等微波炉上的数字一秒秒跳走,听到“叮”的一声时还高兴地捏紧了筷子,要哥哥赶紧取出来。

平时不爱吃的东西,在饥饿的情况下,没有任何佐饭的菜也格外香甜。他吃完了那碗饭,用筷尖刨得一粒不剩,之后也养成了先盛饭的习惯。

聂寻秋好像看到那一大一小,他们围绕在点着灯的厨房里,米纯粹的香气装满封闭的空间,深嗅一次,就能得到温暖和饱腹感。

厉沛不常在他面前提到厉演,只有特别的事和习惯,才会说上一句“哥哥教的”,眼中总有淡淡的想念。聂寻秋知道,厉沛很喜欢哥哥,那种喜欢不是别的,恰恰是他从未体会过的那种家人之间的深情。

是他亲手斩断了那道挡在厉沛身前的影子,杀死了厉沛的天真。

他欠的债,永远也还不完。

厉沛兀自结了账,离开时绕到右手边,避免和聂寻秋的手肘相擦。上楼的时间很赶巧,开锁工也正好准备上同一趟电梯,那人很好认,年纪不大,看样子还比现在的自己小两岁,穿工作服,绿布袋旧旧的,里头是准备的新锁芯和工具。

见他按的数字和自己想去的楼层相同,那锁匠问:“要换锁的就是小哥你么?这种防盗门挺好开,犯不着重新换,多花冤枉钱。”

厉沛道:“之前的锁没有备用钥匙,一把丢了就是丢了,不冤枉。”

也许没有丢,只是放在了某个看不见的角落,但他不想再去找。

整栋楼的锁芯型号倒差不离,用不着厉沛描述,开锁匠也凭着经验带了匹配的尺寸,他娴熟地拆下面板,拧出螺钉,不过两三分钟,就把旧锁芯拆下,换上了新的。

这种工作算是熟能生巧,但有的也看天赋,门锁比车锁简单,有次他们公司接了个开宝马的活儿,找了三四个师傅过去开了几个小时也没弄开,最后还是他大着胆子去试了试,十来分钟就完成了委托。

厉沛只是听着,从他的语气里找到许多自信和骄傲,也有自己身上找不到的年轻朝气。

他将新的钥匙送到厉沛手里,觉得自己好像有些夸耀过了头,不好意思地笑了:“试一下吧,这是新的,我不会偷藏钥匙。建议小哥还是多配几把备用钥匙,进不去家门的感觉……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反正挺急的,不好受。”

看他想努力搜刮出什么精确些的词汇去描述那种感觉,厉沛笑了笑,他接过钥匙,付钱的时候多拿了张钞票。

开锁匠清点了一下:“多了一张小哥,到时候误会我们公司乱收费就不好了。”

还挺实诚。

厉沛解释道:“是小费,不用上报。今晚加个餐吧。”

青年很欣喜,连说了几声谢谢,小跑着去赶电梯,包里零散的工具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离开时还咧着嘴向他挥手,像还有许多小孩儿心性。

对于有的人而言,生活和获得喜悦都很简单,这种情绪越纯粹,就越容易传染。他曾经大概也是这样的人,只用一点点甜,就能暂时盖过所有的不悦和酸苦。

之所以会说暂时,不过是因为那些甜,都是一厢情愿。

虽然刚才试过了锁,但厉沛还是又一次将钥匙插进锁孔里,转了转,听到锁舌咔哒打开的声音。钥匙是合金的。不像年头老一些配的黄铜制钥匙捏在手里,被掌心的温度加热,会有很大的金属味。厉沛很喜欢那种味道,除此之外,他还很喜欢停留在加油站嗅到的淡淡汽油味,牛皮纸袋的甜味,和火柴在磷面划动的一瞬间,迸发出的特殊气味。

寸和身上通常只有皂香。他爱干净,不会额外选择某种香气,洗澡的时候用什么,发梢和皮肤上就留下什么。只有紧紧地贴住,被抱住使劲嗅,才能捕捉到一丝似有若无的、极其微弱的火药味,那时厉沛就应该知道,这个人是柄危险的武器,是把架在他心上的枪。

他抽出那把钥匙,仔细地看了看,发现手里的这把和过去的很像。

那时他买下的并不是毛坯房,重新装修布置起来其实很快,他请了室内设计师确定了大致的风格,让秘书帮他订了市面上不少的家装杂志,在家里翻看的时候,偶尔也会问问寸和怎么看。对方大概只当自己想做房产投资,每次提起都会说不用过问他的意见,还是厉沛不依不饶地追问,才从上边选出几件不影响大局的落地灯和抱枕。

寸和是没什么审美的实用派,即便如此,他还是让人买下了那些颜色冷淡的枕头,又自己往其中添了点亮色。

厉沛工作不轻松,他每天会开车路过那个小区,但停下来的时候不多,七次里大概上去一次,看看新家的进度,盘算需要通风多久才能安心地住进去。

装修时选用的材料尽量精简环保,减少胶的用量,又从花鸟市场带回不少吊兰,无非是为了降低甲醛。他想,自己那时甚至能称得上迫切,意识里已经将自己居住了快三十年的地方当成了第二选择,也许真正的原因并不是大哥的痕迹太深,而是他真的很想再重新拥有一个巢穴――用他们俩一起衔的树枝和羽毛。

同床共枕、**激烈而合拍,从一开始的你问我答,发展成后来会因为生活上的鸡毛蒜皮拌嘴,不知不觉,朝夕相对的时间已经跨过了五年。

他不知道父母间的相处模式是什么样的,大哥也没有机会将自己心爱的人领回家。

可厉沛觉得,伴侣之间也许就是那个样子,不需要鲜花与罗曼蒂克,或者历经无常世事与生死的考验。只要在下雨的夜晚,能想起为他带一把伞。

交房的那一天,厉沛也像这样请人换了锁芯,又自己拿着钥匙去配了把备用的,回去时有些晚,他没有提前打电话回来,桌上的晚餐已经不太热了。

“你回来了,我把菜重新热一热。”

寸和用手指摸摸盘底,端起来拿到厨房里回锅。厉沛在玄关换好鞋,跟着他进了厨房,见他认真看着火,一时不知道该如何作开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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