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旧友相逢别来无恙
第130章旧友相逢别来无恙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便是曾经在江湖中的胜似医者“救人”无数的山明峰,最终不也还是落得个被灭门的结局。不过好在有只侥幸漏网的一尾鱼,从几大门派的天罗地网中落了出来。鱼儿在逃亡的途中,又恰巧,遇到了在树下打盹的青燕白,他顺手救了周景愈一命,瞧着对方生得俊俏,于是逗弄他的心思开始萌发了出来。
把美人扛进新凤院,里面的人见怪不怪,索性来个没看见,继续忙自己手里的事。青燕白感到肩上的人如同搁浅的小鱼,无力挣扎了几下,他轻笑着说道:“周兄是个美人,伤口若不处理,可是会毁容的哦。”
“多谢少侠救我一命,不劳你操心,小可自会易容改面。”周景愈面色苍白,话才说完,青燕白忽而转动了下眼珠子,抬手一把扯去周景愈脸上的皮,瞧见这玩意上有血渍。
周景愈觉得视线一黑随后脸上一凉!顿时有根线崩裂,垂在青燕白胸前的手,突然抓住了对方的衣袖。他忍着疼痛去捂着自己的半张脸,另一只手要去抢回那张人皮。
怎料,来了个四目相视,怪哉,这副容颜甚美!
相比之前俊俏而言,此颜更为阴柔化,乃是在阳刚之气中不失女子清秀的美。是个.货真价实的美人啊
青燕白当然知道一个男人是不能用漂亮一词来形容,可偏偏他就是一副唯恐天下不乱,唯恐面前人不恼地叹道:“这是周兄你自己的脸吧,比这脸皮还好看。”
嘴贫也就算了,这手即便被抓着都还不老实起来。
青燕白抬起手,指尖拂过周景愈的面颊,这还不够,见他又拽住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胸口,斜着眼觑着周景愈道:“伤了,当真太可惜了。我呢,喜欢做好人,这好人呢,一旦做了就要做到底”
“放你娘的屁,你要是个好人,天底下怕是没坏人了。”周景愈心情本就是差到了极致,现在被这么一刺激,登时恶寒大骂。
听着他一个劲夸赞自己如何貌美如何动人,那一瞬间,周景愈脸上的表情简直说得上“惊叹”了。似是没料想到这世上还有如此厚颜无耻,瞎扯淡的人。他原以为被好心人所救,是打算活下去给师门兄弟、心上人报仇雪恨。但若是他就此被侵犯,他还不如直接咬舌自尽,去黄泉路上,要是步子快些还能跟他们一块儿投个胎。
“我不是好人,那我怎么会救你?”半晌,在上楼之际,青燕白哑然一笑,笑得意味深长,轻轻反问道,“按照我们江湖的规定,我救了你,你应该以身相许,难道周兄不知滴水之恩,乃是要涌泉相报的啊。”
周景愈一个白眼翻了过去,只觉得这个人说话又东拉西扯又拽文弄墨没谱没调,实在是越看他越不顺眼,废话多人果然招人讨厌,长得俊俏还不是令人反感。
于是,他就选择闭嘴不言,两眼一合来个清净。
端酒送菜的美人,娇滴滴,笑盈盈。她们招揽着生意,在新凤院里唱首小曲儿,跳起勾人的舞蹈,撩拨贵客的心一颤一颤,恨不得好好疼爱。
佳丽三千美女如云,他背着他,偶尔调侃几句继续走着,但压在他身上的人默不作声,没再给出回应。青燕白脸上玩笑促狭之意消失了,他蹙眉道:“周兄,周美人?”
对方仍无反应,他缓缓回头,而那抓着自己衣袖的手却是慢慢松开,青燕白不正不经脸色凝重了下来,快步走进房屋,把人轻放在床。
他说了曾经说过的话。
“美人无罪,罪在人心,罪在贪婪。本座才不信山明峰有这么一门绝学不被人盯上,也不知是他们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这辈子即便做尽好事,照样结局惨绝人寰。”
只不过这会儿青燕白一说,心里反而升起几分苦闷来勉强笑道:“遭遇不测,不都是身不由己,罢了散朝,本座还要招待几位贵客。”
他眼底尽是倦意,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对于卢国有了种莫名的心慌——或许是见惯了身边吵吵闹闹的人或许是搅合进了那许多纷纷扰扰事竟有些眷恋起这尘世来。
众人散去,如聚在一起的云散了开来。偌大一个宫殿,龙椅上坐着一人,台下站着一位姑娘,倒是显得分外冷清。若是仓促瞧上一眼,不知情的或许还会错认,这是个地府,城外人烟罕至,城内无一人喜笑颜开,况且到了晚上,还没人掌灯,黑黢黢的一片,是望不到尽头的黑。
陈文笙等人被青燕白安置到了一处,休息处理伤势去了。宋磬是想和陈文笙一间屋,借这独处的几个时辰,给自家皇上说些好话。奈何司徒瑾黏她黏得紧,简直是她走到哪他跟到哪,连身上的伤都还未处理都要可怜巴巴地跟着。
宋磬当然不可能硬来一脚,三人住一间屋。于是双腿一拐弯,进了旁屋,照顾躺在床上没法动弹的沈若璃。男女有别,他不愿与女子亲昵接触,可又不放心把她交给卢国的婢女处理伤势,万一对方做些不正当的手段,布头抹毒,不就成了“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他忙前忙后,又是打水又是端水,眼下宋磬捏着块湿润的毛巾,停在床榻一丈前。想要往前靠近,沈若璃双手撑着身子,费力地往床里挪动,一副你过来我就自尽的样子。
“沈姑娘,您的腿。”宋磬怔了一会,难言道。
沈若璃眼神一变,像是七魂去了一魄,抓起身后绣枕直接扔了过去:“断了,折了,随它去!反正你别过来!”
“可姑娘的腿伤得真的很严重。”宋磬接住枕头,不悦道。
沈若璃见登徒子坐上了床,瞠目结舌道:“我我截肢了也用不着你管。”
“小疯子,我不管你谁管你?”宋磬抓起她不安分的手,脱口而出。待沈若璃讷讷地看着他,某人才反应过来方才所说的话,他眼神一飘,装作若无其事,道,“这次来卢国,是凶多吉少的事,你现在有伤,要是不想再被我抱着或者背着走,还是劝你安心养伤,最近哪儿也别跑。”
淡淡无奇的嗓音,有几分从善如流的错觉,宋磬低头小心处理着她的伤口。沈若璃听过算过,也没放在心上。盯着处变不惊雷打不动,脸皮说薄不薄的人。
忽然,她伸出手捧起他的脸,然后缓缓贴近。
宋磬愣住,沈若璃没有言声,只是靠得极近,尤其是两片红唇都快撞在了一起。一双水灵灵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他,眨也不眨,唯有被捧着脸的人,呼吸有点不顺。
屋子的雕窗没有关紧,有冷风突袭,呛进沈若璃的喉咙里,“含情脉脉两相望”只好被迫徒然中止。她推开宋磬微微弓下腰咳嗽起来,近乎透明的嘴唇上,有点点殷红,似是紧抿会有血珠溢出,她咳得有些急,若隐若现,唇边仿佛带着笑意一般。
“可算是红了。”她微微挑眉,指尖在他耳垂上一弹,偷乐道。
宋磬揭开身上披着的大衣,随后盖在她的肩头,木然起身迈出一步,这一步竟还是同手同脚。
当即,沈若璃大笑。
且笑声持续了很久,直到宋磬郁闷踏出房屋,那笑声仍在。那晚,是冬日来的第一场雪。漆黑的苍穹,放眼望去,啥也瞧不着,便是有阴沉沉,沉甸甸的凉玩意儿落了下来。用手一抹,凉得打了个激灵。四周之风无声息地叫嚣,萧萧瑟瑟而来,穿过石缝林间,如山鬼涕泣。
却又似迷茫之人,突然情窍初开不知该如何是好的呢喃。
风鼓起宋磬宽大衣襟袍袖,像是要叫他随风归去似的。他默默搓了搓滚烫的面颊,合上了满眼笑意。吹口热气,在雪中冷静一番,然后一点零星微凉的东西就开始纷纷凑热闹似的,往他头上身上拱。半晌,他两鬓的发丝有些润,夜漫长而寂静,他只觉被那小手摸过的地方,足足热了一宿未凉。
苦寒之夜无人在旁,当真是寂寥乏味。即便是已习惯何为孤寂,尝尽世态闲凉的魔头。体验了几回人情冷暖,便也开始迷恋所谓的陪伴,好在故交心有灵犀,唐突之下出现在他的面前。
可人还没见着,倒是一把冷剑从黑暗之处窜了出来,动四方那一招,不愧为山明峰的狂风剑法。一剑快似一剑,相当不凡,而最为妙哉的不是剑法而是这走位。脚底打着圈,人如不倒翁,再加上快到极点的剑式,像是没有任何破绽。
一柄墨扇甩出,青燕白漫不经心笑了笑,闪到来人身后,朝他一拳打去。接着一剑朝他喉间扫来,他身子后仰,抬腿横踢,被对方用手制住。偷袭不成的青燕白往旁侧倾倒退去,接住在空中转了一圈,转了个寂寞的扇子。
后院凉亭,不时传来硬物碰撞,某物被击飞的声响。最终是一把墨色铁扇架在了一人脖上,青燕白单手搂着人,往他脖子吹了口热气,笑道:“几日不见,无君兄的口味真是越来越重了,猴子掏月的手段竟也用上了。”
“于青公子而言,在下还是逊色很多。”周景愈没好气地拍开搂着他脖子的手,整了整衣裳,弯腰捡起摔在地上的长剑。
“小景鱼,怎么每次久来重逢,你都叫我公子左公子右的。”青燕白耸肩跟在他的身后,修长的手指玩着他的扇子。
周景愈听到他这称呼,回过头来,脸上看不出来什么情绪来,只是沉默了片刻,道:“你不也叫我无君兄的么。”
“我那是客气。”青燕白展开手中扇子,微微摇晃,忽然,他眼前闪过亮光,他定睛看去,竟在周景愈长发中发现了一根银丝,便惊道:“咦,鱼儿!你有白头发了。”
不知是不是他错觉,那一瞬间,他见那双木然的眼珠,似乎飞快地划过一抹光芒快得让人分辨不出。周景愈下意识伸手去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可手抬起一半,又给放了回来,口中只是淡淡地说道:“青飒,你也不看看我们多大岁数了,有白发不很正常,大惊小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