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一切皆为——不合时宜!
第139章一切皆为——不合时宜!
寒夜,山明峰处尽是白与红,此处天光暗淡。 唯有一人穿着一袭黑袍缓缓踏步而来,他手里拿着酒壶,怀里带有小杯。他看似漫无目的地走着,最终他停在了一块大石碑前。石碑底下,有个人跪在地上。她的身上插着两样异物。
一把长枪,一把长剑。
两者皆是狠狠穿透了她的身子,刺穿了她冰冷死寂的心脏。
花洛翊睁大了眼睛,或许那时候只是一瞬,他却觉得,好像过了有千年百年那么长。他似乎再也站不住,踉跄了一下,颓然坐倒在地上,心里茫然地想着,她怎么就先去了呢,她这模样怎么死得这么丑呢
他呼吸不由自主放慢了很多,抬起手来摸到了余姚的后背,那上面鲜血淋漓——余姚的整个后背像是被炸开来了似的。那手指触碰到的软物,不像是肌肤,他几乎觉得刚刚那一下,自己是摸到了她的骨头和内脏。
凝固又粘稠的血丝,他不觉得它们恶心。
枯叶被风吹得飘零,像是无声的祭奠。她的尸体留在此处,已经有段时间了。但余姚的魂魄迟迟还未散去,她飘在半空惊愕不已。她呆呆望着他双眸通红,盯着自己的尸首盯了半晌。
她人都没了,他还想骂自己?
这人安的什么心啊!余姚无力叹息道。
却见花洛翊垂目给自己倒上了一杯酒,小心翼翼把长枪从雪地里拔出,就着她身上插着两样异物,将她拥入怀中。
喑哑的声音里满是难掩的哀恸:“姚儿.你为何不等等我,等我完成谷主派下的命令后,再来参与这次战役?”
“笑莫尘和双生灵也是没用,连个姑娘都护不住.”他悲怆地一笑,眼角垂下一滴泪像是心痛到难以呼吸。
一旁看着的余姚很是惊恐。
怎么回事?
血谷独孤少主竟是对她有情?
花洛翊似是有所感应,他猛地起身,对着空气做了个环抱的动作,被一双手穿透的余姚,惊得脑子里一片空白。她下意识用手推他,可她是一缕幽魂,怎么能触碰得到肉体,一时想对他说的话也卡在喉间。她很想抓着他的衣襟,大声质问他,他现在究竟是在做什么?她很想哭,但她的眼眶只是红得吓人,一滴泪水也留不下来。
幽幽的阴风吹倒了立在地上的小杯,里面的酒水流了出来。却像是给了迷茫的人一个希望,花洛翊神经兮兮地朝着空气轻声问道:“余姚,你还在?你在我旁边对不对”
在与不在,现在再论,又有何意。
且说余姚将自己的生命结束在让人刻骨铭心的雪夜之中,她怕是不曾想过自己的死样竟如此难看。那漆黑的苍穹之下,雪,像烟一样轻,像银一样白,飘飘摇摇、纷纷扬扬,从天空中洒下来。
一种被冥冥众神主宰而无法自制的悲凉,朝花洛翊扑卷而来,同时,那点点寒意也蹭到了飘在空中的一缕幽魂身上。汶芈去了,余兮去了,司徒轩去了在她身边的人,似是都去了。生与死是如此实在,不可违逆只能顺从。
花洛翊抱起她的尸体,缓缓站起身来走到台阶前,余姚跟在他的后面。
他看着她紧闭的双眼,轻轻一叹,传入余姚耳中,却如一记韵味深远的钟声。
她复杂地看着自己的尸首靠在汶芈的身旁。花洛翊撇了酒杯,碎了一地,水滴落,阵阵扣心。她看见他眼中的光落了下去,最后那双无光的眸子,缓缓地,闭上了。最后一滴晶莹泪珠,从眼角溢出,无声无息,滑落了下来,落在了这片沉默的大地上。
帐篷外北风渐强,卷得厚重的布帘也禁不住摇晃。
冰冷的黑暗中,一人发愣似的杵在一处,跟面前几十匹黑马大眼瞪小眼。千羽尘挪了个位置眉头一皱,冷眼瞥向朝他吐气的黑马。他坐在枯草堆上,心道看来最近一段时间都要睡在马圈里,虽然自己不是什么千金姑娘,谁在这其实也无大碍。只是出不了几日,他英明的形象全都没了。
他将会顶着一头乱糟糟油腻腻的头发,穿在身上的衣服被泥土和雪弄脏弄湿,想来一副乞丐装。他就不由打了个冷战,脊梁骨处凉飕飕的。
“笙笙倒是会玩欲情故纵的把戏,给了朕一巴掌又给朕一颗糖,糖给了之后,继续一巴掌。叫朕真的猜不透你到底想干嘛。”他闷闷道。
过了片刻,那闭了眼的千羽尘忽然睁开眼,往栅栏边扫去。这不,给他一巴掌的人又来给他送糖了,这几次的举动他能默认她心里其实还有自己的吧。当年他将她封为公主远嫁夏国,是因为身边臣子们不断劝阻进谏。
陈文笙,她虽是一名女流,但那颗赤诚之心却比男儿还忠,她本能够成为千羽尘的左膀右臂,奈何她是肃慎长公主,他是灭她国的罪人。
千羽尘听着逐渐靠近的脚步,他卧倒在枯草堆上假装睡觉。脑子想着当初的自己为何要灭了肃慎,尘封的记忆被打开,多多少少有些不适。当时他好像是因为看上了肃慎国处在南北界线处,从这到南北两方很轻松,不用花上近半年多的时间。
所以千羽尘就拉着几个邻邦国商量着此事,待肃慎覆灭,他不求抢夺里面的东西,他单纯想将士兵安置在此地,为下一场再下一场的战争做准备,直到天下零散的北方国家合并为一,成为一大国家,他便要做这大国的王。
受万人跪拜,享无尽风光。
现在风光倒是还没享受多久,倒是千羽尘的双腿一软,在她面前跪了下来,照着局势发展下去。他受的刑罚可能不会特别难受,倒是一身的傲骨要被她折腾掉好几层。
陈文笙轻手轻脚踱步走了过来,她瞧他侧身躺着,脸朝着地面,叫人看不出悲喜来。她抿着唇唤了他几声:“千羽尘?千羽尘?”
他没给出反应,像是睡着了一般。
两人在漏空的马圈里僵持了半晌,陈文笙穿的衣裳不是很多,被寒风吹上几次,就受不了连打三个喷嚏。
不轻不重的声响,回荡在一片漆黑之中,那躺在草堆上的身影微微动了动,忽而翻了个身子,脸露了出来。洁白雪花从天而降,舞姿翩翩洋洋洒洒,落在他紧皱的双眉间,冗长的安静,显得那双皮靴抹在雪上的声音特别清楚。
趁着眼下已是三更,月亮儿,不知去了何处,马圈里外都是黑黢黢摸不到边。于是千羽尘便偷偷的睁开了一条缝。长而浓密的睫毛轻微颤动着,接着一张放大无数倍的脸落进了他的瞳孔里。
陈文笙感觉到身下人的异样,撑在他身旁的手直接压在了他的肩上,原来还带有笑意的脸,瞬间严肃了起来。
被发现装睡的某人打了个哈欠,他懒洋洋地睁开双眼,做个伸懒腰的姿势。在他要把手放下来的时候,那只手在陈文笙的腰间顿了一下,忽而他食指微缩触碰到她微凉的衣裳,然后手指猛地用力往下一摁直接将人压倒在地。
只见两缕青丝纠缠在一起,十指相碰,惊得后者松了开来,陈文笙挣扎着想要起来,头上传来一阵轻笑声。
一只宽大而温暖的手放在她的后脑勺处,另一只手将她扣在怀里,不得动弹。陈文笙古怪地扭曲了下面容,两次想要起身却都被他摁住,彼此间的身体贴得不要太紧。对方身上熟悉的体香,让她的心跳不由加速了些,从而导致她白皙的脸庞,有了些红晕。
碍于此刻月光过于昏暗,虽然不知道她现在的表情是如何,但他能够清晰地听到她的心跳砰砰作响。千羽尘颇为满意的眯着眼,吹了口热气调侃地道:“夏国大将军,大晚上的,真的是好雅致啊!有这等闲功夫,来马圈看个阶下囚.不过,你怎么像极了受气的小媳妇?”
千羽尘撇头看向怀中一声不吭的姑娘,沉吟半晌后又是笑容渐渐展开。
她当然可以把自己伪装得很完美,但是一个人的心是不会骗人的,他原先还不敢确定对方的心思。他这一小小的试探过后,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情未断,便可再燃,哪怕是一点微弱的火星,只要风足够大,那么复燃烧得更旺,也不是没可能。
陈文笙郁闷地趴在他胸膛上,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感觉吃了败仗的千羽尘,心情竟还是如此的好。
“什什么小媳妇,本将军过来是看一看,看你死了没,要是死了的话就顺便把你给埋了。”她的眼皮轻微跳了跳,勉强地笑了笑。
千羽尘闭目养神,闻言“嗯”了一声:“将军真是无情啊!”
嘴上虽这么说,但心里却觉此人是个口是心非的家伙,千羽尘慢悠悠瞟了她一眼,他那修长的手指,开始不安分地在她身上游走起来。手指搭在她的后背,无意识地描摹着那骨的轮廓,他将脸埋在她的颈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