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当年往事,惹起无限羁愁 - 我爸爸的副官好像是穿越者 - 绿锁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第98章 当年往事,惹起无限羁愁

八、

我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爬回陈虞渊那房间的。张文笙以前提醒过我,穿这种连天连地的工作服,千万不要呕吐,否则只能吐在衣服里。他没说过穿这样衣服,如果哭起来会怎样……

其实眼泪鼻涕什么的,一样也都会留在衣服里。

我一头扎进房间门,陈虞渊已经站在那里了。他的头发看上去干枯苍白,整个人的面色很灰败,而且没戴上眼镜。我是头一次看到有人生他这种黑眼圈的:不光是颜色能黑到堪比墨汁,甚至连上眼皮都黑了。他睡是睡了,睡得也沉,只是好像并没有纾解疲劳。

我看见他,确是看见了亲人,顿时哭得声音岔了,对他喊道:快去救他!你快去救他!他昏倒了!我没有办法!

陈虞渊一手揪住工作服的肩膀部位,就好像拎一只猫那样,简简单单,把我拎起来扔在沙发上。

能耐了你!他说,我的祖宗,您还学会冒充我了?差辈儿啊知道不?诶怎么突然变高了?脚底下踩的是什么?是不是我哪本书?

我哭喊道:你快去救张文笙!

陈虞渊一愣:张文笙?我学生怎么了?

我伸手抹眼泪,隔着工作服竟不能成功。那些眼泪全挤在衣服里,模糊了视线。

我哭道:他浑身都是冷水,然后他就昏倒了!

陈虞渊多一句废话没有,站起来就冲出去了。

不知过了几分钟,我瘫在沙发上,仿若蜕皮的蛇一样,也才刚刚从工作服里钻出来半个身子,就看到陈虞渊抱着张文笙冲回了这个房间。

他没有与我多话,直接挥一挥手将我赶开,然后昏迷的人平放在软垫上。

他一扭头对着那个神镜吩咐:药箱!

镜子上浮现一行字,但我这玄外孙压根儿没看这行字,他打了个响指,墙壁上一个抽屉应声弹开,露出里面放置的一个灰白色小箱子来。

诶……这镜子原来是这么用的?!不需要跟它好好说话回答它问题的吗?

还愣着干嘛?他对我挺没好气的,拿过来啊祖宗!

张文笙昏着的事要紧,我就不跟他计较态度了,赶紧去提了药箱放在透明的桌子上。陈虞渊打开药箱,拿出几个瓶子,拧开其中一个,示意我把张文笙扶起半身,便将那瓶东西放在他鼻子下晃了晃。

昏睡的人发出呛咳的声音,开始左右摆动他的头,可见这个药的刺激是有效的,他正在苏醒。

这个时候,姓陈的这位大教授,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瞪着我用命令的口吻讲道:太老爷,你躲进卧室里去!他不知道你的事,不要让他看到你!

我说啊?

我心里想,凭什么啊?如果不是因为他,我都根本不会站在这里啊。而且如果不是因为我,他也不会躺在这沙发上不是吗?

可是陈虞渊瞪着我,他不戴眼镜的时候,模样确实是非常严厉的。他的脸上一点笑意都没有,态度很坚决。

我颇迟疑了一下,想到都住在一个走廊上,早晚还是能有机会相见,只得转身走进卧室里。

滑门开启又关上,在它将关不关的时候,我灵机一动,将脱下的工作服连同裹着的一本书一道,塞在它门沿的边角。门触到书,就退回去少许,又重新关闭,如此反复,发出轻微的嘶嘶声,悉悉嗦嗦地表示抗议。

就在这个时候,我听见张文笙醒来后的第一句话:教授……

他呼唤的是自己一睁眼能看到的第一个人,并理所当然,把那人视作恩人。从书本临时隔出的空隙,我看得到他在呼唤着人的同时猛张开手臂,紧紧抱住了这个人。

他的手上渗着血水,有力的指头在陈虞渊的衣服上按上了血痕。

我听得见,他哽咽道:教授,谢谢您!谢谢您送的衣服……谢谢您……没把我一个人丢在屋里……太冷了……我一闭上眼就看见刨开的坟……我什么都做不了……

在这个“我不在场”的起居室里,陈虞渊轻拍着张文笙的背,像所有好心的长者会做的那样,像我需要安慰时我爸爸绝不会做的那样。

他安慰张文笙道:在永恒的光阴里发生的很多事,只握有刹那的我们就是无能为力的。

他背对着我所以我看不到他说这话时的表情。这话让我诧异,跟我记得的那个照顾了我好几天笑意盈面的男人完全摆不到一块儿去。

他拍着张文笙的背,说:把湿衣服脱下来,擦擦身,换上点舒服的,我给你把手包起来。闭上眼睛睡一觉,明天就会好一点。行吗?

张文笙的头埋在他的肩膀上,于我只得一个毛绒绒的顶首可以看。

听得见他啜泣的声音:我根本不可能睡着!我已经很久睡不好,心里惦着爸爸妈妈的事,想着妹妹的事,刚刚累睡着几分钟,心就从高处往下掉一次、砸一次。我就醒了。再睡,再醒……

陈虞渊从透明桌上摸起此前跟镜子一块儿放着的写满洋文的小药瓶递给他:医务室能开的药,标准剂量,一次一片。恩宁走了以后,我从一片吃起,现在睡一次至少需要吃四片才生效。但你看,我精神总是好得很!人要学会自我调节,虽然生命短暂、总是不平坦,但我们是科学家,不可以被命运吊着脖子活。想想工作……想想我们项目,文笙,你的论文可还没交哦!

说到最后,很分明的,他的声音里有笑意,反倒让我觉得极其骇异――他居然还笑得出来……

他们讲的话,直将我的一颗心也拉到高处,反反复复地推落下去。我觉得心口很难受,是一阵阵没来由地发冷,他们还说了些关于工作的话,我听不懂,也不愿意再听。

我悄悄地,拽着工作服的一角,把那顶住滑门的书本拖开了。

那门受了良久折磨,终于得到解脱,戛然关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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