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 18 章
今天是大年初二,夏骞的马车行至泰仁街便无法继续拐进巷子里,下了车,陌涅走在夏骞前面找路,夏骞则笃定得观察周围的环境,泰仁街不算皇城最落魄的街,主要聚集的是小商贩,都是靠着小生意糊口,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而已,二娃子坊不难找,坊门口立着个孩童叉腰大笑的石像,胸前挂了个木牌写着“二娃子”,这门楣上还挂着个匾额,干净的“二娃子坊”四个字清晰可见。
门虚掩着,还未入坊,便听见门内几个孩童嬉笑声,孩子们叫着“小官爷!小官爷!给我画个!”“小官爷!我也要!”“小官爷!给我画个大圣的吧!”“小官爷!我要画个雷震子的!”
“好好好!别急!都给我排队,一个个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似乎被什么遮住了,有点含混不清。
夏骞立于门前,本欲推门,却收回了手,从门缝里看见一个身着蓝色粗麻布衫的青年,脸上戴着个花脸面具,身边围着一群孩子,他正拿着笔,给这群孩子画面具。
正在这时,一个孩童稚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咦?你是谁!”
夏骞低下头发现一个三四岁左右的男娃瞪着大眼,从门缝里看着自己。夏骞附身,刚要回答,另一个孩子过来,拉开了门,一道阳光投过树缝射在夏骞头顶,显出七彩光环,这群孩子都把头转向门口,接着异口同声得:“哇!神仙下凡!”
“嗯?哪里?”陌涅从夏骞身后走出,探头探脑的,只见孩子们齐刷刷的把手指向夏骞,陌涅回身一看,还真的仙气十足,摇头低笑道:“蓝蓝,你真仙。”
夏骞微笑,对着这群孩子道:“你们好……”
小孩子异口同声道:“神仙好!”
夏骞的笑更深,但有一个人却笑不出来,他缓缓站起来,脱下了面具,面具下沐修的脸疑惑得看着蓝鹤吟,心中暗想:他来干什么?
夏骞颔首与沐修打了个招呼,便对着孩子们微笑道:“不知我可否借你们的小官爷一用?”
“不成!我的面具还没画完呢!”“我的也没画完!”“小官爷还答应给我画齐天大圣孙悟空呢!”“还有我的雷震子!”小孩们抗议起来。
“那我帮你们画可好?”夏骞含笑等待孩子们的答复,小孩们沉默了,歪着头似乎在思考,接着有个叫道:“神仙画的一定比小官爷好看,我要神仙画!”“好吧!就让你画吧!”“我也要神仙画!”“不成!我还是喜欢小官爷的!”
“那么,想让我画的排这儿,喜欢你们小官爷画的去那边,好不好?”夏骞始终笑得春风化雨。
沐修不知这蓝鹤吟葫芦里卖了什么药,就默认了他的安排,不一会儿,每个孩子都拿到了自己的面具。
“现在我可以把你们的小官爷借走了么?”夏骞看着一个个戴着面具的小鬼。那群小孩子们都纷纷点头,夏骞这才走到沐修面前道:“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沐修看着蓝鹤吟,微蹙了下眉,稍纵即逝,点了点头,将蓝鹤吟带去了他得屋子。
夏骞跟着沐修,走入一间不大的屋子,屋子干净整洁,家具精简,仅有一些日常必须品,显得有些清冷,炉子上的水刚好开了,沐修给两人倒了两杯热水,没有茶叶,沐修似乎观察到这位蓝鹤吟怕冷,便生了个暖炉,从一旁一个精致的木盒餐盒里,拿出一碟精致的枣泥酥,这个餐盒和这点心盘实在是与沐修的家居摆设格格不入,夏骞想着可能是别人送给他的。
沐修忙里忙外忙了一轮,夏骞也没打断,能感觉得出,为了不显得自己寒酸,沐修已经将最好的东西都拿了出来。只是静静得看着,此刻沐修终于忙完,他舔了舔有点干的嘴唇,略显窘迫道:“我家地方小,你们不要介意……”
夏骞浅笑摇头道:“斯是陋室,惟吾德馨。是我们不请自来,甚是唐突,亦不知沐公子有何喜好,一壶佳酿赠予公子,算是佳节走访之礼,望公子笑纳。”夏骞语气谦逊有礼,倒让沐修有些不好意思。
“这……”沐修有些尴尬:“鹤飞居士……你客气了,我很久没喝酒了。”
“哦?……好吧……”夏骞显得有些失望,转而看向沐修的手,关切的问:“你的手,还好吗?”
“嗯?”沐修这才想起两日前除夕夜,自己因被蓝鹤吟的气质惊艳而失手差点打翻火炉的事,顿觉有些尴尬道:“哦!没事,已经好了,一点点烫伤而已。”沐修不着痕迹的动了动手腕,受伤处依然会传来隐隐的刺痛。
“没事便好,我本来担心你因我而伤,特意为你送来伤药。”说着从袖囊里取出一小瓶药放在桌上道:“这是烧伤药,你若痊愈,就留着,坊里其他人遇到个万一,也能用上。”
沐修注视着桌上一壶酒一瓶药道:“鹤飞居士,无功不受禄,你先后救了我两次,现在又来给我送药,我只想知道,你究竟要让我做什么事?”
“我要你!”夏骞斩钉截铁。
“什么!?”沐修不解:“我一个无权无势待宰的羔羊,你要我有何用。”
“你若想东山再起,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夏骞目光锐利,胜券在握,却迎来了沐修的冷笑:“不好意思,鹤飞居士,你可能错看我了。”
“我认为人定胜天。”夏骞以为沐修丧失了自信与斗志,他继续说道:“你若愿意,我便愿做你谋士。”
“我不知道你有什么更深的目的,你如果想找个棋子来搅浑当今朝廷,那我只能告诉你,你找错人了。”沐修微怒写在脸上。
“你曾位及丞相,现在却家徒四壁,你不曾心有不吗?”夏骞继续逼问。
“如果可以重来,我宁愿从未当过什么丞相……”说到这里,沐修似乎不想继续说下去,眼神里写满了逐客。
这回答是夏骞未曾预料的,这勾起了他的好奇心,出于本能的问了句:“问什么?”
“因为一个可笑的丞相之位,我负了一个人一生,我现在哪里也不去,我就在这里,我要等他回来……”沐修目光坚定。
夏骞隐约觉得是自己,却又不敢确定:“夏骞?”说完却又后悔,不敢听答案。
沐修听到夏骞二字,脸上泛起幸福的笑容,仿佛在回忆很美好的事情:“至少我知道,他还活着,我知道他现在有朋友,有母亲,有自由自在的生活,听说他现在很爱笑,我不会去打扰他,因为他恨我,我就在这里等他,一直等到他原谅我的那一天。”
夏骞听到沐修的话怔住了,心里的就某一根弦被波动,悠悠问道:“如果……他把你忘了?”
沐修似乎不以为意,苦笑到:“那就让那些不堪的往昔成为泡影,我们重新再认识一次,这一次,换我被他伤害,只要他开心。”
夏骞看着沐修,他淡然而坚定,和自己记忆里的沐修判若两人,此刻的夏骞很想质问曾经的夏骞,到底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时间不早了,我一会儿还要去张婶家的鸡蛋铺帮忙,二位……?”沐修下了逐客令,夏骞便无法再留。
夏骞起身欲走,沐修却叫住了夏骞,夏骞疑惑,见沐修手指了指夏骞的脸道:“你脸上还有颜料。”
“嗯?”夏骞从袖囊里掏出帕子,在脸上擦了几处,却始终未找准位置,沐修看着有点急,走到夏骞面前道:“失礼了。”便抽走了夏骞手中的帕子,替他擦拭着脸上的颜料,沐修要比夏骞高半个头,夏骞看着沐修专注而细致的眼神,不由得耳朵烧得慌,咽了下口水,将帕子夺去:“还是我自己来吧。”便转身出了屋,出神得擦了几下脸。
那一夜,夏骞在榻上辗转,脑海里竟全是沐修那双潋滟的桃花眼,那精致的五官,他略显局促得招待他们的样子,他淡然而坚定的眼神,他白天说的话,他说话时充满爱意的神容,他替自己擦颜料时的专注和身上散发的气息,总觉得沐修嘴里说的那个夏骞不是自己,而是另外一个人,甚至有几分羡慕那个被沐修这般爱护的“夏骞”。
夏骞,你到底和沐修发生了什么?
夏骞,你是不是对沐修有什么误会。
满脑子沐修的我,又到底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