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楔子(下)
昭景十四年,陈国国都玉宛城外,雁水河畔。
不远处,一艘大船整装待发,船桅系有代表陈国的旗帜,将前往凌疆与瑞安边界的地方,与疆王所率领的盟军会和。
已经快到血祭日了,河畔的芦荻生的高,丛丛簇簇,将岸上的两人遮掩在柔软的白色中。
孽鸩和宋迟面对面站着,一人为另一人送行。按两人身份,这等送别礼,简陋至极。
他今年过了三十的生辰,身上穿的,还是大国师标配黑袍,黑袍上,黑金龙蛇纹路亘古不变,里里外外透着稍许阴郁的气息。
“你之病情,当真无大碍?”孽鸩忧心忡忡看着宋迟,想从对方笑容中扒出一丝蛛丝马迹。
宋迟着一身熟悉的青衫白衣,湖青色的外袍在风中猎猎作响,盘结挽髻,缠之玉白色发带。他挑眉,笑道:“宽心。宗上还不放心臣吗?即使臣死了,魂儿也飘回玉宛,跑到国师府,到宗上床前,吓唬宗上给臣烧纸钱!”
宋迟掐开自己眼下肉,作了个鬼脸,逗得孽鸩“咯咯”笑起来。
两人都心有灵犀般,没有提叔见。
宋迟伸手把孽鸩揽了过去,抱在怀里,颇舍不得地拍了几下后背。
感受到对方怀抱的温度,孽鸩身体一僵,不过还是顺从地让他摸完,抱完。
“苦了宗上,深夜寂寞,无人安抚。”宋迟叹道,表情不似在开玩笑。
孽鸩老脸一红,挣开,羞怒道:“又说什么胡话?”
宋迟低头发出哧哧的笑声,片刻后,道:“不是胡话。我今生亏在一个“迟”字上……”
孽鸩把一盛满酒的酒葫芦拴在他腰间,无奈道:“你要的,玉宛本地三十年【千里香】!”
宋迟向使船方向迈了几步,“别送了,回去吧。来年开春,最迟入秋,一定回来接着偷你的酒!”
孽鸩赌气道:“谁想送你这酒鬼?”
宋迟捧腹大笑,登上使船,挥挥手,表示自己要进入船舱了。
孽鸩在岸上,目送他离去,直到船帆消失在江河尽头。
世事变迁,他曾经最讨厌的自恋癌晚期患者,成了得力手下与知心好友。越了解宋迟,孽鸩越清楚他的优秀与痴情。这样的人,抱着自己这棵注定无结果的树,委屈了。
虽说,哪一步,都是这个聪明人,自己抉择的。不管是弃皇室入教廷,还是带病出使凌疆。
或许真如他所说,亏在一个“迟”字上。
昭景十五年,建国元年。大襄初立,孽鸩登上祭坛,点燃圣火,向国民与教徒宣告新统一王朝的诞生。
消息传到的时间总是差一步,直到建国三天后,玉宛的人方知道,第七武教臣宋迟,死在了建国前一天。
瑞安全境被迫,疆王穷途末路之下,烹杀了宋迟,肉羹分数十碗,犒赏仅剩的几百个士卒,还留了一碗给孽鸩,让他也尝尝滋味。
修葺一新的国师府,刺眼无比。孽鸩将那最华丽的主卧室,能摔的都摔了,致使遍地都是瓷片与稀碎的纸。哭到无泪可流,缩在密道角落,不肯见人。
他自小喜欢躲在阴暗窄小处,逃避不喜的视线对他的捉捕,这让他觉得安全。然而,再不愿见人,还是要面对事实。
疯癫数日后,孽鸩终究还是在教臣与君王的反复劝说下,走出密道,以大局为重,举行教廷十日一次的廷会。
下面人瞧见他半数皆白的头发,纵有千言万语,都吞回了肚中,只彼此交待,从此莫在教廷内,尤其宗上面前,提到宋迟。
则定元年,疆王困于瑞安东,民扰之,太/祖令龙正挥师南下,西南夹击,疆王穷途,震怒,烹杀宋迟。次日大捷,大襄初立。功臣庙立,迟居于首……迟之衣冠,合葬圣宗孽鸩。《襄书・第十七卷・谋士列传・宋迟》
作者有话要说:
一般来说,节假日或者有长评掉落,重要榜单上会加更~
#六十年后的我天天在坑六十年前的我#
记者:形容一下对方
孽鸩:自恋晚期患者,有卖弄癌,擅长胡说八道,死板不知变通,蠢,百无一用是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