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筐筐偏不听他爹的话,啪唧一下把脸拍在林年裙摆上,留下一点湿漉漉的水印子。偏生还不觉得自己干了什么,抬起小脸,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
林年哭笑不得地掸了掸裙子上的水珠,这时郑墙看起来要一头栽进水桶里了:“筐筐年纪小,不懂事,年姑娘担待些,担待些……筐筐!过来――把脸洗完吧。”
最终筐筐还是被他爹捉回去,放在膝盖上,狠狠地抹了一把小脸蛋。
“年姑娘今天过来,是有什么事情么?”郑墙一边阻止筐筐把手指放进嘴里,一边说道。
林年将前因后果想了一遍,串成一条线后,也好讲给别人听:“……大致便是如此。”
郑墙原先还在整理筐筐的衣服,听林年说话后,慢慢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筐筐一蹬腿,从他爹腿上咕噜滚下来,哒哒哒跑到房间里,传来床铺吱嘎的声音。
郑墙想了想,面上严肃:“年姑娘,开酒楼可不是闹着玩的,这一开始就需要很多的钱……”
“钱什么,都不是问题,墙大哥大抵应该是知道之前的事情的。”林年从容道,“正是因为年手上还有些闲钱,所以才不愿坐在家里吃个山空,想要用这笔钱再滚出些小钱来。”
郑墙在盘下这间客栈的时候,可是把这镇子前前后后都打听了个遍,就为了比较出个好坏高低,现在林年揣着问题问他,倒也答得出来一些。
“西街那边,差不多是开酒楼的好地方,”郑墙把筐筐从东倒西歪的柜子后面捉出来,筐筐手里还扯着他冬天时带的绒线帽,上边一颗毛绒小球颤颤发抖,“来往的人也多,也没有什么新开的酒楼抢生意。”
林年听了,正好和她之前观察的地方差不多,于是往下问道:“我之前的确看中了西街,然而这整条街看起来都不错,实在选不出个合适地方。”
筐筐要把毛绒帽往头上带,郑墙一把摘下来,塞进柜子:“我倒是知道,有一家店要盘出去,不过还没找着合适的买家。年姑娘若是看不中更好的,那家倒也不错。”
林年一手借助扑过来的筐筐,有些好奇:“望大哥指教?”
“就是一家张姓人家开的成衣坊,大小方位,用来开酒楼都是不错的。”
林年到了那家成衣坊门口,仔细观察了一番,和郑墙说的差不多,地势开阔,在不错的地段上。只不过生意不太好,好长一段时间,都没看见有人家从这里经过。
她只用稍微一转,就能转点消息出来:这家人家主事的夫妻年岁渐高,对经营成衣坊力不从心,膝下只有一个还在念书的儿子,现在还在家里苦苦念书,已经过了乡试,估计很快就要离开这里,去京城考试。
这家夫妻不想来回折腾,见手上积蓄不菲,于是准备盘出去这家成衣坊,准备安度晚年,顺便期待儿子成材。
听这些消息,再想想之前知道的事情,那人,这不就是那位张峻张公子么?
她略微有些惊讶,上前一步推开门,第一眼便看见角落里,一对男女面对面坐着,互诉衷肠,林年眨眼看去,果然,一位是和她一起洗过衣服逛过街的阿田,另一位便是张峻。
之前阿田还跟她们说,有些担忧今后生活,便犹豫与这家的亲事,现在倒好,自己偷偷摸摸背着她们开始和人家公子说悄悄话。
林年进来的动静不大,但门板推开的吱嘎声还是吸引了里边人的注意,林年看见他们的时候,阿田也看见了林年,瞬间脸颊涨红,慌忙从长椅上站起:“年年!”
林年装模作样地看了看阿田,又看了看面带笑意的张峻,发现和之前流水宴上看见有些慌乱有些腼腆的张公子有些不太一样,现在看来更从容了些。
她笑道:“阿田,张公子。”
张峻微笑着,做了个手势:“原来是年姑娘,快请坐,快请坐。”
林年坐在阿田身边,阿田有些不安地挪了挪位置,道:“年年,你今天来这边,是要做什么呀?”
林年差点就要说出“打扰你们这对有心人谈情说爱”这种容易被打的话,她定了定神,转向张峻,直接说明来意:“是这样的,我听说这家成衣坊有意盘出,所以过来问一下细节。”
“年姑娘要这家成衣坊?”张峻惊讶道。
林年将其中缘由说过一遍后,张峻笑起来:“那边盘给年姑娘吧,也不是什么大事。”
林年惊讶:“不需要问过令尊令堂?”
“阿爹阿娘说过,这家成衣坊由我一手操持。我信得过年姑娘,自然无需多言。”
阿田抱着林年手臂,小小地晃了晃:“年年好厉害,都能自己盘下这么大的店了。”
林年笑着应了几声,和张峻约好另外时间详谈其中细节。
“反倒是你,之前还说自己犹豫,现在怎么,偷偷出来了约张公子说悄悄话?”林年轻轻一推阿田,阿田耳边的两根头发都卷起来,脸颊绯红。
“其实,就只是之前稍微……就是,见过一面。我见张公子……挺,挺好的,”阿田支支吾吾,上一句话不接下一句,“吃了顿饭,还……还挺不错的。之前没,没什么感觉,之后……就,就……”
林年才知道,两家人已经说好,要结亲了。
还是张峻大方道:“到时候,还请年姑娘来参加我们的流水宴。”
林年道自然自然,之后按不住好奇心,询问起相识的细节来,慢慢从阿田的零碎话语中拼凑出他们相识的过程来。
最刚开始还是两家人正式的会面,张峻和阿田坐在大桌子两旁,左右前后隔着来回走动的家里人,简单地交换了一些东西,让两个年轻人谈了谈。
阿田惊叹与张峻读书多年养出的不菲谈吐,而张峻看上了阿田贤惠的性子,便说好,下次再聚。
结果下次再聚,却是意料之外的流水宴相撞,那一瞬间,和之前略显普通的会面不太一样,鲜花簇拥,两人二见钟情――
“二见钟情是个什么道理,”林年心里想着,她可没见过这样的钟情法,“难道第一眼没感觉,第二眼就有了?”
她没出声,继续饶有兴趣地听他们说话。
在林年和阿萝离开的那段时间里,他们相伴着品尝流水宴上的菜肴,互相往对方手心里放喜糖,宴席结束后,从大街这一头走到那一头,一直走到阿田家门口,都不想停下脚步。
晚上,阿田倚着窗户,正回忆着白天和张公子的见面,她折了一只小纸鸟,在上面写上张公子的大名,往外一丢,纸鸟飞过围墙,不偏不倚正好砸中一个人的脑袋!
阿田大惊,扯着裙子跑出去,砸的居然就是张峻的脑袋!
这时张峻拿着她扔出来的小纸鸟,小心展开来,刚好看见了她往上面写的字,笑开来。阿田恼羞成怒,差点摔门而去,还是被张峻拦住去路。
原来张峻晚上出来买东西,心里也想着白天那个俏生生的阿田姑娘,心里想着,脚下步伐不知不觉就拐了个弯,绕道阿田家门口来,之后便被砸了脑袋,也算是有缘分的很。
阿田见周围无人,便红着脸邀请张峻进来坐坐。
他们没有进姑娘的闺房――毕竟阿田第一次邀请人进来,还有些不好意思,只是在偏僻的小厅坐了坐,进来的时候还躲着人,仿佛是一对野鸳鸯,特意要在夜晚幽会。
两人聊得来,张峻平日里不了解姑娘的心思,这一刻也尽力看着阿田的神色,怕自己说了什么不好的话,叫人不高兴;阿田算是姑娘里读书读的多的,张峻说的许多典故,她都能回上来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