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2 章 - 拒绝出师 - 鳖壳鱼梓酱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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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2 章

唱过一出戏,叶鸯便收了声,翻身面壁侧卧,继续睡觉。江礼抚着胸口,惊魂未定,接连唤他两次,他才懒洋洋地回头。那双眼里蕴藏的意味仍是倦懒的,仿佛在叫他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不过江礼此时无暇计较对方的态度问题,他连比划带描述地将楼外那名古怪跟踪者对叶鸯说了,后者果真被他勾起兴趣,眼中划过一道精光,腾地坐起了身,赤足往窗畔走去。

“外面刮风,你不要动。”江礼见状,连忙拦住叶鸯去路,阻止他进一步行动。

叶鸯本想逞强,却被突如其来的凉风吹到,下意识打了个响亮的喷嚏。紧接着,干燥的风令他喉咙刺痒,还未喘匀气,竟又开始不停地咳。北地的四月,常有此类尴尬状况,而南国地界空气湿润,叶鸯在那儿住了数年,曾经熟悉的感受,居然也变得陌生起来,一时半刻无法习惯。

江礼无可奈何地关上窗,温声道:“那人已经走了,你这时候再看,也追寻不到他的踪迹。昨夜我们在此短暂停留,今日又该启程北上,他们若真打算跟踪,定要随你我一路向北,你想探究他们的底细,到那时候再忙活,亦不算太迟。”

他说得有几分道理,但叶鸯总觉得不放心。匆忙将自己意粮删唬躲在屏风后头换了身衣裳,复又扑到窗边,扒住窗框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看了老半天,终于在窗扇外侧发现了一个浅浅的印子,那痕迹是崭新的,足以证明昨夜有人来过,还用利器做了标记。

然而,那家伙做十个八个标记也不顶用,他们一行人,仅仅停留一夜罢了。马车神出鬼没地出现在客栈门前不远处,赶车的方璋摘下斗笠,朝二楼吹了声口哨。

“这小子可真招摇。”叶鸯小声叽咕,“就该拿张纸把他的脸糊住。你看看,路过的大姑娘小姑娘们,都在看他呢。”

“方公子生得好,自然讨人喜欢。”江礼哼声,语气中却含着不屑与怨愤,甚至还有一丝丝酸。

没办法,欺骗南江二小姐感情的那位人渣,正是方璋。

江礼不记恨他都算善良,怎可能心平气和地对他表示赞赏?

叶鸯摇头晃脑,嘴里又念了方璋两句,转身回到桌边收拾包袱。草草打了个结,把包裹背上肩头,站到房门前,对江礼勾勾手指:“还愣着作甚?过来罢,坐上车,继续往北走。”

“你收拾好了,我却还没收拾呢。”江礼猛然回神,忙不迭去整理自己的行装。

叶鸯抱臂倚门,脑袋一点一点,打着瞌睡。有时晃动得太厉害,他便忽然惊醒,揉揉眼睛,强打精神,接着看江礼叠衣裳。江小公子手脚麻利,动作迅速,的确也没耗费多长时间,但叶鸯一面犯困一面等待,就感到那时光太过漫长,仿佛过了百年。

到了车上,还是昏昏欲睡。方鹭疑心叶鸯受了风寒,探手去试他额头温度,却发觉其体温与常人无二,并没有病弱迹象。由此看来,不是劳累,便是犯懒。好罢,只要不是发热,任他困,任他懒。

方鹭精神头还算足,不过也没有替代方璋赶车的意思。徒弟大了,做师父的不愿再庇护他,如今的体力活,方鹭多半都丢给他去干,好在强健体魄的同时,磨炼他的心智。

赶车就跟钓鱼似的,不能全神贯注,也不可心不在焉。有些人乐意钓鱼,乐意赶车,非是由于他们擅长苦中作乐,而是他们善于从外物当中发掘内在的“静”。马蹄扬尘,鱼尾生波,这都是动,而当人们寻找到了“动”的规律,即刻认识到动中亦有静谧。

可惜此类道理,现今的方璋难以参悟。他的心智尚且停留在目中无人的阶段,除了天大地大,就是他本人最大,迄今为止,在师父与好友之外,还不存在其他人或物能撩起他的兴趣。

他参悟了也好,不能参悟也好,总之,他赶车仍是稳的,找路仍是准的。方鹭时不时掀开车帘,看一眼道旁风物,见没有偏离既定道路,便点点头,表示赞许。他的赞许,在方璋眼中大约不算什么,但总比批判强上太多,假如师父这一路上从来不给方璋好脸色看,这小子恐怕要怀恨在心,故意惹祸。

隔着一道轻薄的车帘,车厢内的说话声飘入方璋的耳朵。

“他无事罢?莫不是没睡够?”这是江礼在问东问西,试图搞清楚叶鸯的状况。

“无事,兴许是太累了,且叫他睡。”方鹭回答,“横竖他回北地,不是为看风景。”

不是为了看风景,还能为了什么?方璋没把江礼的话放在心上,而师父说的话,他句句仔细想。

登时忆起北叶那座藏了密室的山头,那山中都被挖空了,收藏了数不尽的金银财宝,足够撑起许许多多个佳期如梦与金风玉露。方璋舔舔嘴唇,几乎要认为叶鸯此行是准备回到北叶挖开那座山,但理智告诉他,事实并非他猜测的这样。

的确,仅凭他们几人,想挖开一整座山,有点儿过分夸张。况且,方璋了解叶鸯的心思,北叶的财富,对叶鸯而言如同粪土,叶鸯真正想要的,不过是寻常人家柴米油盐的生活而已。

天不遂人愿啊!方璋叹息。

“叫你赶车,你胡思乱想些什么事?”正当此时,方鹭突然掀开车帘,一双眼幽幽地盯住徒弟,瞳仁中仿佛闪烁着莹莹鬼火。分明知晓他不凶悍,方璋心里却无端冒出一股寒意,而最令人生畏的,则是他吐露的言语。

“你又不会读我的心,怎知晓我在想旁的事情?”方璋死鸭子嘴硬,紧咬着不肯承认,“无中生有,指鹿为马,师父的癔症愈发严重了。”

“哈,我有癔症?”方鹭好像听到天大的笑话,笑着摇了摇头,“这么多年过去,别人看不透你,我还看不透你?道走偏了,专心驾车,不要胡思乱想,没有意义。”

方璋如梦初醒,慌忙拐弯。他拐得太急,车身剧烈摇晃,方鹭险些跌倒,慌忙之中,伸手扶住他的肩。

一切很快恢复如常,方鹭轻咳一声,被烫到似的缩回手。OO@@的声响飘过来,车帘复又被放下。

口是心非的东西。方璋暗自冷笑。

为了引诱师父现身,接下来的一段路上,方小公子操纵马车拐了无数次大弯,走了无数条岔道。行至正午时分,眼看叶鸯被晃得难受,睡也睡不安稳,方鹭忍无可忍,沉着脸叫徒弟停车。该死的孽徒这会儿倒出奇听话,嘻嘻一笑,将车停到路边,继而转头,不怀好意地望向他。

方鹭被气得心绞痛,兀自忍耐,没有抬手抽他一耳光,只是瞪他两眼,接替了他的位置,赶他到车内乘凉。

这时候,方小公子总算安分,没再捣乱。叶鸯迷迷糊糊间感觉到车身没有那么晃了,不由轻舒一口气,浅浅地呼吸着,再次进入梦乡。

方璋低头看他,越看越觉得惨,越看越觉得可怜。

从前他不会这样嗜睡,上次他嗜睡,是因为叶景川伤了他的心,这回他嗜睡,却还是因为叶景川。

看看清双,又看看江梨郁,方璋感觉从她们那儿问不出什么来,于是压低声音问江礼:“他昨夜睡了么?”

江礼同样低声回复:“后半夜我醒了一次,见他没睡;那时已很晚了,尽管催着他躺下,也睡不了多安生。”

“……真是麻烦。”方璋撇嘴,十分嫌弃的样子。

江礼摊摊手,从怀中掏出块手帕,给叶鸯擦汗。

叶鸯身子骨是虚,如今他不容易入眠,还比别人更怕热、更畏寒。今日阳光好,车内众人感到温暖,他却热出一头汗。江礼小心翼翼地擦拭着,指尖不经意触碰到一滴滑落的汗水,惊讶地发现那汗是冷的。轻轻一点叶鸯额头,着实不烫,但异乎寻常地凉,凉得像数九寒天里凝结的冰块,直令江礼上下两排牙一起打摆子,哒哒哒哒响个不停,恰与马蹄声重合。

“他怎的了?”方璋一颗心霎时间提到嗓子眼,挤过去探叶鸯脉搏,只感觉弱到不可寻,好像随时都有可能驾鹤西去一般。

“这……”饶是方璋嘴欠,此时也欠不起来,张口呆愣半晌,才僵硬地缩回手,道,“今晚我与他同睡罢。再这样下去,怕不能好。”

“唔――你们小声。吵。”话音刚落,那脉搏微弱的家伙突然有了动静,将另外四人吓了好大一跳。他蹭蹭枕头,挪动身子,钻入最阴凉处,继续呼呼大睡。方璋在他肩上拍了拍,想劝他换个地方睡觉,省得过一阵发冷,他却无动于衷,像只冬眠的乌龟,藏进厚厚的壳,对外界一切不予理会。他拒绝配合,方小公子没了办法,思忖再三,从江礼处要来手帕,仔细擦干叶鸯额上汗珠,随后从包裹里扯出件外袍,盖在叶鸯身上,这才作罢。

清双旁观他做这一切,不由失笑:“原以为你们闹掰了,难道不是这样?”

“闹掰了吗?是谁说的这种话?”方璋道,“好友就是好友,偶尔吵两句没什么的。他想我好,我想他好,这便够了,至于相处方式,各人有各人的选择。”

说完,对江礼笑笑:“我说得对罢?你也应当是想他好的。”

“谁不想呢?”江礼叹息,“只他一人对自己不上心,活好活差浑不在意。”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说一些有的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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