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离魂
虞之刚想轻笑，脑中忽然受到异波影响，他微微一顿，忽然抬起双臂，勾住白瑾的脖子，笑眯眯道:“那，你要怎样试探为师呢？”
碎冰色的眸子微撑，白瑾背后伞穗晃动，面对这样的师尊，他的鬓角竟已不知不觉渗出冷汗。
诸多欢喜诸多忧，更多的是预感而知的惶惑忧怖，和如鲠在喉的惴惴不安。
“啊呀，你很热吗？为师给你擦擦汗好不好？”虞之察觉他似有异状，眼底划过一抹幽光，手从脖子后面轻轻滑到他的面上，顺着雪雕冰刻般勾勒出来的绝世面容，用那双干净秀气的手背轻轻抚蹭。
白瑾闭了闭眼，喉珠轻颤，忽然抽身避开了他的手，道:“师尊，他们还在等我们，不如我们先回去。”
“等等。”虞之忽然从背后一把抱住他的腰，语调温柔道:“好徒儿，随为师退隐可好？不问这世事，不管这苍生，我们改名换姓，不当什么毁灭之神，凤凰始祖，好不好？”
白瑾一震，没有说话，感觉到背后之人紧贴在他背上的身体，是如此的冰冷，说出的话，也是这般温暖的毫无温度。
让他想起那一日夜未央的猜测，“我会先找东篱君确认，看看是否能找出其他解法，如果真是末日离魂，那就麻烦大了，必须得找到施咒之人，以血咒破之，否则便只能杀了中咒之人，以免他害人害己，祸及苍生……”
还有师尊那一日，见过遏殛之后曾对他说过的话，“答应我，倘若为师有一天变成了杀人狂魔，成为祸害，你一定不能心软，阻止不了，就要亲手铲除，绝不可任由我为祸苍生。”
衣袍掩饰下，白瑾缓缓握紧了袖中的手，恨自己的无能，这一刻，他死死咬住自己的牙关，直至嘴角渗血。他也没能推开自己身后的那个人。
那个是师尊，又不是师尊的人。
“徒儿，你怎么了？”见他久久不答，虞之脸上的温柔渐渐冷化，慢慢松开了他，变得喜怒无常起来，“怎么，看来你是不想与为师一起退隐，过逍遥自在的日子对吗？”
白瑾回过头来，“师尊……”
“好了！”虞之抬手打断他，“既然如此，那就这样吧。反正如今的正道皆以为是我杀了昆仑二十三重仙者，再怎么解释他们也都不会相信，不如就让他们都直接冲着我来好了，实在是惹恼了虞某，即使不受控制，我也会弑神杀魔！哼！”
说罢，一拂衣袖，直接化光而去。
……
“阿烬。”回到魔都，紫烬放开玉造，转身就要离去之际，玉造将他唤住。
紫烬停下脚步，侧了侧目光，却并没有回头。
玉造道:“你相信他说的话吗？”
紫烬握紧掌心。玉造在他身后，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说道:“他说的没错，我们都不是君凰，我从一开始，就欺骗了你……”
紧握的骨节泛白，紫烬在那一瞬间几乎屏住了呼吸，一动不动，魔息静止。
玉造道:“以梵天自刎，君凰的魂魄早已不知散落在何处，就连神祖天尊也无计可施，所以他才会任由道心堕魔，想要毁掉整个三千界。”
紫烬深吸一口气，目光虚无的定格在一处，“那他又是谁？”
玉造知他指的是虞之，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如他所说，他才是真正的凤凰始祖，君凰曾经夺舍躯体的本命元魂，而这一切，说到底，最有资格拿回的，只有他，也只能是他，但却不是现在的他。”
“为何？”紫烬神情麻木，冷冰冰道。
玉造顿了顿，声音很轻很轻，像是包含了有心无力，与累世境迁，让她不想管，又不得不管，“我方才之所以扭曲事实，编造谎言，并非只是为了我自己。而是他如今中了末日离魂，脑中意识早已被占据主动，不再是原来的凤凰始祖。势必会挑起六界纷争，生灵涂炭。我虽是一颗小小的赤金之心，但毕竟追随了君凰一生，知道她定不希望看到如今这般局面，与主人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主人？”紫烬回过头来，“你叫他主人？”
玉造迟疑了下，垂首低微道:“抱歉，我不该骗你，如果你要杀我，我自是没有任何怨言……”
话音甫落，玉造忽然眼前一亮，头上的垂纱斗笠被人隔空取了下来，她看着紫烬将斗笠化成灰烬，紫眸盯着她阴沉沉道:“你既然是君凰，便该一直好好当你的后神！至于神祖天尊，哼，魔神紫烬有生之年，与他不死不休！”
说罢，拂袖而去。
“阿烬！”玉造上前一步，却被一股无限结界阻拦。
她顺势停下脚步，眼底深思，须臾回转过身，却忽然发现一个华美漂亮的少年此时正站立在她的身后，十步之遥，眼中含着似有若无的嘲弄之意。
“无袂。”玉造波澜不惊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从你向我父尊坦白，你不是他心中那抹白月光的时候我已经来了。”紫无袂翘起唇角，与她错身而过，来到结界面前，抬袖露出一截皓腕，腕上缠着水晶珠串，十指葱白细腻，轻轻拨弄面前结界，结界在他指间，轻轻荡出一圈紫色华韵。
玉造微微侧首，口吻不变道:“是我对他不起。”
“嗳～不说这个，无袂该夸奖一下姑娘才对。”紫无袂支着下颌回过身来，明眸善睐，弯成一泓璀璨妖月，语带赞许道:“姑娘不愧本体为心，知道对付我父尊攻心为上。只是你的目的是什么呢？我魔都一向以和为贵，虽比不上那惯常喜欢粉饰太平的天庭，却也安分守己了很多年。你的这一番话，不是陷我魔都子民于战乱之中吗？都说最毒不过妇人心，姑娘果然不遑多让啊！”
玉造淡然一笑，疲于解释，只说一句，“无袂，怕是你多想了。”
“哦？多想？你这么一说，我还真的要多想一些……”紫无袂抬手抚上右腕那串，珍珠水晶串起的奇异流苏链，饶有兴味道:“你的目的是什么？让我父尊与天尊开战再次扰得六界不得安宁？亦或只是想让我父尊再次被封印，让我成为孤苦无依的弃子一枚？还是想除掉折兰君的师尊，让他为此发狂，毁天灭地呢？哦不，我差点忘了，你先前就想让我父尊为你夺来后神之体，看来你的目标，还有我曾心心念念的道长大人啊！”
玉造不言，对他的诸般怀疑猜度，反倒是风轻云淡，一笑置之。
紫无袂见此，讥讽一笑，“你可真淡定。这般气魄若是肯不存异心嫁入我魔都为后，倒也适合做我的后母。”
玉造垂眼，“你说笑了。”
“哦？”紫无袂故作惊讶，“难不成玉造姑娘看上的不是我父尊，而是我吗？那可不行，毕竟我还小呢！”
玉造依旧神色淡淡，甚至有些冷漠。干脆眼鼻观心，不置可否。
紫无袂遗憾又庆幸道:“啊呀，看来是我想到了，玉造姑娘并没有看上我，幸好。不过，我最了解父尊那副性子了，为了一个女人，最后能把整个魔都陪进去。为人子女，我能怎样？万般无奈，诸多嗟叹过后，还不是得操碎了心，唉，也不知道他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把那白月光给忘了。”
昆仑二十四重境。
静候虞之师徒回来的凤沉与音飒雪对视许久，终于想起了此行真正的重要目的，便对他道:“燃危韩溯之既然皆是你门下弟子，那么你再清楚他们的为人心性，为何要同意以辜白明火试探？你明明知道辜白明火只对未造杀业的无垢之身才不会造成伤害，可问这世间哪一个修道者没有背负累世劫业就能踏入此地？”
“你说什么？”面对这样一番突如其来的质问，音飒雪皱起了眉头，“我闭关已有百年之久，直至今日方才出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凛眉一肃，看向二十四重重主，二十四重重主立刻叫苦不迭道:“尊驾，剑神尊驾我也不知啊，这消息是上头那位吩咐的，说是……说是……”
“说是什么？”凤沉见他吞吞吐吐，欺软怕硬的德性，一脸嫌恶地踹了过去。
二十四重重主翻倒在地，丑态毕露，却是敢怒不敢言，连忙爬起身来，狼狈的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尘草屑，“尊神恕罪，这一切都是天尊说的，天尊说，无论付出何种代价，他都要将毁灭之子彻底封印，只有这样……这样才能继续维系三千界秩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