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四中的元旦晚会固定是在每年的最后一天。
一大早杜栩吃完饭就去敲虞瑜家的门,自从知道自己家老头老太婆的牌友就是虞瑜的爷爷后,杜栩往这边跑得更勤了,有事没事都过来溜一圈想在虞家长辈面前刷个存在感,为了找借口头发都愁掉不少――
今天说一起写作业、明天拉着虞瑜参观校队训练,后天实在想不出来,干脆提着现买的水果往门口一蹲,就差旁边竖个“求收养”的牌子。
虞父虞母很忙,经常是来坐一会就走,不是经常能碰到。虞老爷子倒是很喜欢这个活泼的小伙子,看到他就乐得合不拢嘴,一边把他往里让一边去叫虞瑜起床。
“晚会不是下午四点开始吗?”虞瑜中午起床的计划被彻底破坏了,他沉着脸把杜栩让进自己房间,随手从桌子上抓了把梳子梳头。
“对啊,四点开始。”杜栩不见外地拉过虞瑜的椅子,把书包丢在桌角。
“请你看看现在几点?”虞瑜从衣柜里拎出一件深紫色的衬衫,深觉这辈子干过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让杜栩知道他住哪。
“九点半――我怕你忘了特意来提醒你一下。”杜栩倒骑在椅子上。
其实他也是有点怕虞瑜会临阵脱逃,杜栩记得高一下学期的时候,吴主任请高一高二的年级第一上台领奖状顺便介绍自己的学习方法,结果喊了半天高一队伍里愣是没人出来――感情某位学神不想在满礼堂人面前讲话,干脆奖状都不要了。
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虞瑜,被他看的对象也大大方方地让他看。虞瑜自动屏蔽背后的视线,权当屋里多了个会喘气的人偶,他把睡衣甩到枕头边,脱裤子的动作半点都不带犹豫的。
杜栩从虞瑜的头顶看到形状优美的肩胛骨,又划到修长的小腿,最后默默捂着鼻子移开视线。
不能再看了,再看血光之灾就要降临了。
可惜他转头的方向不巧,虞瑜刚把牛仔裤的腰带系好,衬衫披在身上,纽扣还没来得及扣,单薄白皙的胸膛透过镜面反射到杜栩眼里。
湿黏的液体从鼻孔一直挂到嘴唇上,杜栩抹了一把,一手鲜红。
“你怎么了?”虞瑜从镜子里瞥到杜栩把自己脸抹成了红毛品种的花猫,赶紧从衣柜下层的抽屉里翻出医药箱,找了一小瓶酒精棉球。
“那什么,天干物燥。”杜栩从纸巾盒里抽了两张纸手忙脚乱地堵住鼻子,防止鼻血弄脏椅背。他低头看着地板,好像上面长了朵花。
“你低头干嘛,是嫌鼻血留得不够快吗?”虞瑜快步走过去,按着他的脑门强迫他仰头,另一只手捏着棉球去擦他鼻子下面的血迹,“抬头,鼻孔朝天。”
杜栩顺着他的动作抬头,正对着虞瑜胸口,这次不是从镜子里看到的,而是近距离冲击,本来已经有缓和趋势的鼻血骤然来了个大爆发。
虞瑜:“……?”
杜栩闭上眼睛,摸索着从他手里接过酒精棉球,“我我我自己来!你先把衣服穿好!”
“你闭眼睛干嘛?”虞瑜低头扫了一眼自己的衣服,对杜栩异常反应的好奇心压过了衣冠不整出现在别人面前的别扭,他两手一张撑在杜栩耳侧,身子向下压了些。
少年略微深邃的五官近在眼前,虞瑜以前从来没注意过,这人睫毛还挺长。短短一句话一句话在肚子里翻来覆去打了几遍草稿,关键时刻无比流利地从唇间吐了出来:“怕我吃了你?”
杜栩手一抖,差点把棉球捅到鼻孔里。他满头冷汗,眼睛闭得死紧都阻隔不了那股薰衣草洗衣液的味道往鼻腔里钻。他想,虞瑜如果再靠近一点,他的好兄弟可能就要来个原地立正稍息了。
就在他兄弟半醒不醒的时候,虞瑜松开手后退一步,把胸前的纽扣系了两颗,“用不用我给你煮点莲心吃?橱柜里有一包没去心的莲子。”
杜栩疑惑地睁开一只眼睛看他。
虞瑜意味深长地看了眼他的重点部位,干咳一声,解释道:“清心泻火的。”
杜栩:“……”
北冥太太真不愧是十八禁中的战斗机,能把黄腔开得这么含蓄优美,脸都不带红的。
他捂着鼻子弯着腰灰溜溜地跑去卫生间,路过虞瑜身边时发现他盖在黑发下面的耳垂有点发红。
老式住宅的隔音不怎么样,虞瑜听着外面卫生间传来哗啦啦的水声,一屁股坐到床上,把脸埋在枕头里闷笑。
杜栩脸皮厚如城墙,在卫生间里转一圈,再出来又是一条好汉。
虞瑜已经出去拖了把椅子进来,自己翘着脚“守株待杜”,笔和草纸都准备好了,还顺手把杜栩书包里的元旦作业拿出来和他自己那一摞摆在一起,把桌子空余的地方铺得满满当当。
那一叠厚厚的卷子实在令人望而生畏,杜栩用手指戳了戳,想起来暑假的时候他居然还想以补作业为借口和“北冥有鱼”面基,作业你一半我一半,互相帮助、取长补短……现在想起来,当时的自己真是勇气可嘉。
和虞瑜一起补作业的话,估计虞瑜一半都写完了,他那一半也就是刚开个头。
即使今天来的借口就是“一起写作业”,可真到临门一脚,杜栩又望而生畏了,他发愁地看着满桌子作业问道:“真的要写吗?为什么我们不能给彼此留一条活路呢?”
“李微让我有时间给你补课,而且今天是你自己送上门的。”虞瑜用笔帽敲了敲桌子,“你先自己做,不会的最后一起问我。”
“同桌,你变了,上次你还说作业都要在开学头一天写才有成就感。”杜栩意有所指地问:“你平时除了看小说和集卡游戏,没有别的爱好吗?像画画之类的?”
只要能看到虞瑜画画,他就能想办法做一些铺垫,让“掉马”看上去更自然――比如装作不经意地看一眼,说一些“你的画风和我列表一个网友转发的图好像”之类的话。
而虞瑜可能认为他不是沉迷二次元的人,所以会正常发表作品,那样他就可以在那张画发出去以后激动地“认亲”。毕竟他大号“杜大帅”的空间基本都是沙雕段子和正经的球星新闻,充满了浓浓的“现充”气息。
“没有。”虞瑜把笔塞到他手里,心说我也不想写作业,我也想干点别的,可你在这我怎么画?那不就约等于直接告诉你“我知道你的马甲是你了”吗?我这么为你马甲的尊严考虑,为什么你就这么想放飞自我呢?
他可是连数位板都先藏好了才让杜栩进来的。
虞瑜尽心尽力地帮杜栩捂着他破破烂烂的伪装,殊不知杜栩做梦都在想怎么让自己的马甲自然平和地脱落。
他们两人一个是听到学习就头疼的学渣,一个是爱边肝手游边写作业的问题学神,一负一正凑到一起居然爆发出了强大的正能量,在一天的时间里心无旁贷地解决了一大半作业,除了中午在餐厅和虞老爷子一起吃饭,其他时间都像是被强力胶粘在书桌前似的。
杜栩写卷子写累了就看着虞瑜做眼保健操,一张墨迹完了就把不会的题划出来,等着虞瑜写完自己的作业给他讲。
他从来没有觉得学习的时间过得这么快,眼保健操都没做几次就到了出发时间。
元旦晚会虽说是来不来自愿,但大多数同学都乐意参与属于同龄人的狂欢。教学楼后面的礼堂不小,整个新校区连清洁工也一起坐进来都不成问题。
虞瑜去年没来看晚会,对座位布置和流程都是两眼一抹黑,到了礼堂门口才知道是按班级分的座位。李微乐呵呵地拍着他的肩膀,对虞瑜参加集体活动的行为给予了充分的赞扬。
晚会的节目单安排一贯是高一在前、高二在后,九班同学约好提前换衣服,全班极具英伦范的演出服一亮相就吸引了不少目光。
李楠刻意扯了扯领子,昂首挺胸地走向他们班级的座位,一坐下就有女生搭讪,他还没来得及得意,就听女生问:“同学,你们班后排那三个是不是杜栩虞瑜和高奇斌?”
李楠脸色一僵,这怕不是又来一个要联系方式的。